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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4/10

《金剛經》開示(二)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

台灣,台北,2004年 12月

英文謄稿︰Jack Sonnabaum;英文審稿︰John Castlebury,Amelia Chow

謄稿漢譯︰蘇卡;中文審稿︰馬君美

資料來源:悉達多本願佛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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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的大乘學者月稱說過,一個人至少需要証得菩薩初地,才能解釋佛經。所以,像我這樣的人,是不太可能參透經典的,我只能猜想。

佛的跟隨者們寫了很多了不起的論注,龍樹菩薩寫了五部大論,彌勒菩薩寫了另外五部大論等等。這些論注是唯一可以模糊地,領會佛法的途徑。不過,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會假裝我能夠解釋《金剛經》。

我想講這部經的靈感,來自於我很敬佩中國佛教徒不可思議的讀誦經典的傳統,而這是我們西藏人缺乏的。我遇到過幾位中國人,可以背誦《金剛經》,這真讓人訝異,甚至在中國大陸,我也見過幾位。

今天我們從須菩提問佛:「我們應該如何稱呼這部經?」開始,佛回答道:「這部經應該叫《般若波羅蜜經》,沒有任何東西超越過這部經,因為沒有超越,所以,也沒有超越過超越。」

我來總括一下,《金剛經》是以最赤裸的模式表達空性的經典。在像《楞伽經》和《華嚴經十地品》這樣的經典中,佛只是提示或暗示說:「哦,諸菩薩們,三界唯心」等等,他只給了些線索。而在這部經裡,佛直接講了空性。

例如,在後面的偈頌裡,佛問須菩提:「你認為我講過法嗎?如果你認為我講過法,那麼,你就有邪見。沒有法可以講。」所以,如果我們認為佛講了法,這在究竟上是錯誤的見地,不可能比這更直接了。對沒有多少大乘經論基礎的人來說,這聽上去就像是瘋子的胡言亂語。佛在講法,同時他又說:「如果你認為我在講法,那是邪見。」

我想因為如此,所以某位禪宗大師說:「佛來斬佛」。如果你想要空性,這就是了。這是一部專門講空性的佛經,《心經》也同樣是。我先來根據這部經的名字做個概述,也許「金剛石 — 切斷」不是正確的翻譯(漢譯注︰此處指英文中的 Diamond,不是正確的翻譯)

你要注意,這個「金剛」與金剛乘的金剛不是一回事,當然從究竟上,也許它們指的是同一個東西。這個金剛指的是天神因陀羅的武器,據說,它能摧毀一切,但是,沒有什麼可以毀掉金剛。

這部經的精華可被總結為「能摧毀金剛的智慧」。「金剛」是自我的象徵,自我,可以摧毀很多針對它的威脅,而且,很難打敗,很難毀壞,很難消除。在這裡,自我等同於金剛,為了消除自我,我們需要《金剛經》中含義的精華。所以,不要以為佛教徒在研製一種非常精密的利器,可以真的摧毀天神因陀羅的武器。

現在,讓我更哲學化一些,「金剛」也代表各種各樣錯誤的見地。作為佛教徒,來參加《金剛經》的教授,當然,我們心中會有這樣的見地,就是自己在做好事,在累積功德,在增上智慧。我們也懷有敵視自我的見地,一個佛教徒容易和別的佛教徒搭訕,一個較為流行的話題是 — 自我是多麼的可憐,然後,我們就可以得到認可了。

你可能在猜想,《金剛經》一定是一部摧毀邪見的佛經。可是,什麼是邪見呢?邪見的定義是很相對的,不是嗎?例如,佛教徒認為的邪見,其他宗教對此的看法可能並不相同;而且,他們認為正確的見地,可能與佛教徒認為的正確見地,也根本不一致。甚至在佛教派別之間,一個學派的正確見地可能是另一個學派的邪見。

大多數人通常把邪見想作是不好的東西。如果你不愛你的鄰居,那就是邪見;如果你順從你的長輩,那就是正確的見地。我們有很多所謂正確和錯誤見地的系統。曾被視為正確和錯誤的見地,也隨著時代更替而變化,那些在過去會使個人、家族,和社會蒙羞的行為,現在則被社會接受了。

不過,《金剛經》不是指切斷這類錯誤的見地。《金剛經》關鍵的任務是摧毀所有的見地。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頂禮佛,因為他摒棄了所有正確和錯誤的見地。

去除邪見比較容易,擺脫正確的見地就比較難。正確的見地被我們稱作「傳統價值」,我們把這些價值尊為社會的支柱。所謂正確的見地,被視作是社會常識的脊椎,從社會的角度來看,具備常識,就意味著擁有「正確」的見地。

我們不會從《金剛經》裡找到這類常識,那是孔老夫子的工作。這裡,我們接觸到智慧,智慧和常識是絕對不同的。所以,佛教困難是因為,它不是源於常識的,而是根植於智慧。

常識是基於自我的解釋和表現,它可以被自我很巧妙地應用;然而,智慧是基於自我的絕對反面。這是理解大乘佛教的關鍵點。

時下,「瑜伽」一詞有很多含義,不過它在藏語中的一個最重要內涵是「由正常而來之財富」。當你擁有這種因為正常而得來的財富時,你就相當富有,沒有挨餓的危險,而且,永遠不會認為擁有的還不夠,貧窮的心態完全消失了。一位「瑜伽士」就是一位擁有這種由正常而得來之財富的人。

可是,定義「正常」卻很難。孔老夫子有一種定義正常的方式。當然,弗洛伊德先生和榮格先生有他們的方式定義正常。每一種宗教都有自己定義正常的方法。

你知道為什麼自己不是個正常人嗎?不管你喜不喜歡,根據《金剛經》,如果你有常識,你就不是個正常人。一個正常人沒有染污,沒有被影響,不受條件制約。舉例來說,假如你喝多了酒,開始說胡話,直到酒力過去,回到常態,你的朋友們都不會跟你當真,因為你的心被紅酒的魔力制約和影響著,所以你被看作是不正常的。

佛教徒們認為煩惱,諸如憤怒、嫉妒和傲慢,比紅酒更有毒害性,更有影響力。除了極少的場合,我們幾乎是不斷地在喝這種酒,而且極大部分時間都是醉醺醺的。早上起床時,我們就已經因為忙碌自己心中的煩惱而醉了。

這些煩惱是從那裡來的呢?你應該探究一下這些煩惱從何而來,你會發現,它們來自於見地,不管是正確或錯誤的見地,所有的煩惱完全來自於見地。

例如,一種流行的審美觀認為多大的鼻子最美,多厚的嘴唇最佳。這不是孔夫子的見地,如果由他而來會略好一些。有些時尚雜誌的愚蠢編輯,按照弗洛伊德的說法,在年幼時被叫做「蜥蜴唇」留下了創傷。因為這種愚昧,結果現今可以看到很多人弄了那種腫起來的嘴唇。我問你,由正常而來之財富在那裡?這些可憐的人,一直處在飢餓狀態,他們持續緊張,害怕不管擁有什麼都不夠。諷刺的是,這種緊張能幫助經濟,如果由於這部佛經的幫助,對世界的不安全感消失了,經濟就會下滑。當然,嘴唇和鼻子是些簡單的例子,不過要點是 — 我們總是有某種見地。

「世界是從那裡來的?」這個問題有上千種答案。「宇宙之外是什麼?」和「宇宙有邊際嗎?」這樣的問題,有千百萬種解答,每一個答案就是一種「見地」。採取某種特別的見地會導致我們接受那種特別的系統,而採取某種特別的系統會導致墮落、爭奪,和賄賂,然後,一切就都不對了。

《金剛經》的目的是去切斷每一種見地,不過,這說著容易做著難。當我們說「無見之見」時,聽上去蠻讓人印象深刻的。這類話聽的越多,我們越確信見地是元凶,越信服那是真的。然而,我們對這些見地執著那麼深,有些見地可以輕鬆除去,如同鳥在飛行時掉落羽毛一般;有些見地,可以想辦法去除掉,當然不太情願。不過,大多數的見地,我們就像自己的羽毛一樣執著,我們一直把它們保護的很好,而且常常梳理。如果某種見地的來源碰巧是位神聖的大師,那根羽毛就會被視為優越的無可爭議。

這就是為什麼月稱菩薩在《入中論》第六品即將結束時說:「不聰明的人,會做惡行而下地獄。另一些不聰明的人,會做善事而升天堂。」請再在「聰明」下劃線。為什麼要在「聰明」下劃線?因為,既不做善行,也不做惡行,才是「聰明」︰「那些聰明的人,將超越善行與惡行而證得涅槃。」

不過,所有這些只是空談,我們除了說,還是說。可是,如果天花板砸落在我們頭上,我懷疑空性會是我們的第一個念頭,救自己的命將是我們的第一個想法,不是嗎?執著於慣有的見地就是罪魁禍首。

須菩提問佛:「我們應該如何稱呼這部經?」佛的回答是:「般若波羅蜜」。「般若」意味至高的心,最高的智力。而「波羅蜜」表示,甚至超越它。

讓我來模仿一下月稱菩薩︰「如果你不聰明,你會認為那些無明的人是壞的,那些有智慧的人是好的。但是,只有當你聰明的時候,才可以認識到,一個人超越了無明和智慧才是好的。」還有比這個更高的見地嗎?

當然,相對上,我們說文殊師利菩薩很有智慧,觀音菩薩具足慈悲。可是,從《金剛經》的角度,說文殊師利菩薩很有智慧,是侮辱他;說觀音菩薩具足慈悲,也是侮辱他。相對上,我們可以這樣說,但是,在究竟上,這是個錯誤。

這可不是我編造的,經文裡就有。假如有人問自己:「這個人在說什麼,文殊師利菩薩沒有智慧?」我不是說文殊師利菩薩沒有智慧;我是在說,根據這部經,任何人說文殊師利菩薩確有智慧,那是錯的。這大不相同。這和佛說:「如果須菩提認為佛有所說法就是錯的。」兩者犯同樣的錯誤。這部經非常的直接和赤裸。

如果我問你,佛長的什麼樣?毫無疑問的,你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一個人看起來像加德滿都製造的銅像,一個人不眨眼,甚至不呼吸,一個你像寵物一樣,每天早上或晚上餵一碗水,水果和花的人。這真的很有意思。即使多年來,儘管沒有一匙米或一個水果有過任何被吃過的痕跡,儘管如果你忘了供養新鮮水果也沒人抱怨,可是,你還是在供養?

「佛的長相如何?」是個比較大的問題。佛問須菩提:「你是不是把佛看成會放光,金色的,具足三十二相好?」實際上,在這個問題上,須菩提聰明一點了。他回答說:「不,三十二相等等不是佛的身相。」可是,為什麼三十二相不是佛的究竟身相?佛經和論注裡不就是這樣告訴我們的嗎?佛有三十二相,八十隨好,所有這些。不過,須菩提對此有個很好的回答,他說:「是的,我們是這麼被教導的,不過,那些教授實際上是在告訴我們,佛沒有三十二相;換句話說,佛超越了身相。」三十二相事實上是空性的教授。

大多數人認為,三十二相是在描述佛的莊嚴。不過,你會和一個耳垂垂到肩膀的人結婚嗎?你會和手像鴨掌一樣,手指間有網,腳踝很細小,舌頭可以把整張臉都蓋住,身體的高度和寬度是完全一樣的人結婚嗎?

十二相。可是,如果我們仔細想想這三十二相,就會知道這些相是不可能的。我們就開始問更多、更多、更多,然後我們會得出:「啊,現在我知道他在說什麼了,他是在說佛是超越身相的,這才是佛的莊嚴。」什麼是莊嚴?莊嚴不會產生痛苦。但是,以多大的鼻子,多厚的嘴唇為莊嚴的見地,確實會產生痛苦。

在《心經》中,觀音菩薩有點吹噓地說,般若波羅蜜多咒有多麼了不起的力量︰「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

這裡,佛陀說了類似的話,強調甚至只是讀誦《金剛經》,不用管理解、思惟和修持,甚或只是持有這部經書,就會累積不可思議的功德,多大的功德呢?

「須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初日分以恆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複以恆河沙等身布施,後日分亦以恆河沙等身布施,如是無量百千萬億劫,以身布施。若復有人,聞此經典,信心不逆,其福勝彼。何況書寫、受持讀誦、為人解說。須菩提,以要言之,是經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無邊功德。」

昨天說過,現在是末法時期,在喜馬拉雅山一帶,人們還有習慣請喇嘛打卦占卜,喇嘛也經常以讀誦《金剛經》或各種法會來驅除障礙,相信中國人的社區內也是如此。許多人都知道讀誦經典,例如《心經》和《金剛經》會給我們如雨般的加持和功德。我們告訴自己:「哦,這些是佛非常有力的話語,來平息我們的痛苦,去除我們的障礙,如此這般,這些話語給我們如雨的加持和功德等等。」這是一種理解的方式,但不是最好的。

讓我們來檢視一下為什麼《心經》或《金剛經》可以平息痛苦,去除障礙。什麼是痛苦?什麼是障礙?探究障礙和痛苦的原因,我們會發現,我們所持有的二元分別的見地,和二元分別的心是因。這些經典是對治二元分別習性的方法。

什麼是惡行?大體上說,惡行就是帶給我們痛苦的東西。什麼是痛苦?在大乘佛教中,苦有很多含義。當然,有明顯的痛苦,例如疾病,可是,不確定性也是痛苦。所以,相互依存(緣起)的事實,或相互依存的本質也是痛苦。不管是什麼東西,凡是需要依靠其他事物才可以存在的,就叫「依存」,如我們所知,相互依存不是快樂,全世界的人們都為了獨立、為民權、為人權而戰。我們一直在找尋和渴求某種形式的獨立,因而受苦。

有時候我們希望:「哦,如果我能夠從我的生活中逃離,去一個非常安靜的地方,在海邊蓋個小房子,自己一個人,獨立地,快樂地,永遠在那裡打瞌睡。」我們都不時地這樣希望。但是,這很難安排,因為,逃離到理想的生活,依賴於擺脫掉現在的生活,至少,我們的自由夢非常依賴於得到一個大的垃圾箱。拆掉現在的生活包扎起來,與建立新生活是一樣的困難,不是嗎?

昆蟲都得閉嘴﹗我在幾乎所有的中國畫中,都看見一個孤獨的人影,在山中竹林之下,我想這是許多中國人的夢想。可是,一個瀑布邊安詳寧靜的小茅屋是比五星級旅館還困難的,因為它首先就依賴於要滿足你所有在山中安靜閉關的標準,不是嗎?

同樣的,我們逃到海灘的理想,也要符合我們關於海灘的全部偏好,輕柔的波濤,和其他種種。如果我們的希望必須依賴於別的東西才得實現,基本上就意味著,我們無法控制它,而我們痛恨無法控制狀況,不是嗎?所以,我們要控制周邊的環境,而不被環境所控制,這就是我們設立的確切標準。

痛苦從何而來?很清楚的,它來自相互依存(緣起)的不確定性。任何相互依存的,基本上就不確定,因為我們夢想的實現取決於 X、Y、Z也必須實現,不確定性就出現了,這種不確定性,就像是相互依存投下的陰影。我們希望理想中的和平與安寧,可是,不確定能擁有它,因為我們的理想依賴於不受我們控制的條件。

在我們的生命中有兩件最重要的事,一件已經發生了,另一件還沒發生,一個是出生,另一個是死亡。這兩件人類生命中重要的事情,我們都無法控制。我們隱約能控制今晚選的餐廳,可是,一旦去了餐廳,就失去了一些控制,我們的選擇被限定在菜單提供的範圍內,所以,只在一定的限度內,我們可以自由地選一樣或兩樣,這就被我們叫作「自由」。

這種「自由」的定義來自於二元分別的心。像《金剛經》這樣的經典,顛覆分別心的精密系統。分別心基本上是迷惑的心,而迷惑的心不只是明顯的迷惑,我們想的每一個念頭都是迷惑心的一種表現。

我們鄙視而且認為應該拋棄,迷惑心的某些顯現。但是,對於迷惑心的許多表現,我們卻非常執著。例如,佛教的形式和組織,是一個大的分別迷惑,但是在目前,這個迷惑是必要的。一個理由是,沒有佛教,我就沒工作了。不過,如同這部經中所說,佛教不是別的,只是個安慰劑,整個道就是個騙局,可是,它是個非常必要的騙局,它是治療深深根植於我們本身串習系統的藥物。

這部經不僅僅從根本上切斷迷惑和痛苦的因,它還增長福德。讀誦這部經,或者只是在手提袋裡或佛堂上有這本經,會增長很多功德。功德[sonam]意即「能力」,意味著我們的真實自己可以自由地表現出它最大的潛力。什麼是「能力」呢?就是覺得自在,無障礙,沒有被剝奪或缺乏什麼。

當我們讀誦和思惟這些經典的意義時,它破除整個有關相對「能力」的概念。例如,當我們是孩子時,我們對於自己有能力建造沙堡非常自豪,可是,後來,因為成長超越過這種孩子氣的驕傲,代之以具有玩滑板的能力而驕傲,如此種種,貫穿我們的一生,到老年,我們意識到這些我們曾引以為傲的能力,實際上不值得驕傲。

要點是:這種功德、能力,或富裕是非常相對的,它依賴於參考點。這就是為什麼在權力和金錢的世界裏,沒有人說:「好了,我現在已經擁有了這麼多的權力和金錢,足夠了。」沒人這麼說,因為我們有不同的參考點,這個參考點是因為缺乏功德而產生的二元分別。

這些經典摧毀諸如「權力」和「金錢」這樣的參考點。如果我們思惟經典的含義,漸漸地,我們會看到世俗生活是無意義的,我們開始要求的越來越少,需要的也越來越少,不過,不是像那些禁慾苦行的修行者,痛苦地否認基本的需求,不是那樣。世俗生活就像以草餵老虎,我們對它毫無興趣,它不讓我們顫慄興奮,因為我們徹底了解世俗生活,如同被強迫看了十遍的電影,我們多多少少知道接下來是什麼,也許有一點點偏差,不過差不多一樣,所以,它不讓我們顫慄,也不會讓我們興奮或感到興趣,我們並不熱切地期待看同一部電影第十一遍。

不過,不要認為這部經典會把我們變成消極的存在主義者。一個消極的存在主義者需要議程和參考架構,需要顫慄,所以他們有所求。這部經典不會讓我們消沈或激動,但是,它將使我們轉離那些計劃和參考點,而這些會令我們消沈或激動。我們一直受到刺激,因為過份的激動,以至於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激動。這部經典使我們能夠超越經常被刺激。

現在我們到哪兒了?假設我們達到了終極滿足的層次,這在現實到底意味著什麼?它是否意味著,碰巧有瀑布,竹葉飄落,我們很滿足;或者,我們正好住在哈林區(譯注:美國紐約市的一個地區),隔壁鄰居每天二十四小時,一周七天,都放著很吵的音樂,我們同樣很滿足,我們並不抱怨說:「哦,他不應該這麼做,這不公平!」我們沒有那種心態。

「不公平」這個詞實在是一個沒有多少功德的人的措辭。有些文化,很多代都被不公平地對待,他們熱中於教育其他人,關於他們的遭遇。可是,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呢?這只能偷走他們可以舒服地隨處安坐,以及感激擁有的任何東西的能力。

我們應該關注一位真正的道家大師,《道德經》談到不要改變,只是接受一切。這真是了不起的概念和表述,什麼都不要做,不要改變,不要造作,不要量度,隨它去。可是,儒家一來,就有了偏好,顫慄,規矩,保全面子,恥辱和喪失能力等等。例如,因為祖先之名,我不能如此做,每年要去掃墓,那可能是十代前祖先的墓,他轉生後,可能已經被我們當成魚放在壽司裡吃掉了。某種角度而言,愚昧拯救了我們。想想看,如果這些鮪魚或鮭魚能夠知道一切,看到你每年去這位十代祖先的墓地磕頭,卻又吃他的肉,實在沒道理。如此瞭解,就是能力和功德,而思考《金剛經》能帶來這種能力,但這很難進入我們的腦海中。

回到開始,佛說:「須菩提,有否眾生聞此經所說法而不生驚怖?」他又說:「這令人印象深刻。」對此,我做一個很糟的總結:這就叫做「安忍度」(或譯為「忍」)。有一次,當文殊師利菩薩討論到這樣的一個話題時,五百名阿羅漢被嚇死了,他們再也接受不了了。既然我們沒死,這一定意味著,要不就是我們理解的很好,要不就是我們根本沒懂,這表明我們屬於菩薩的種姓,我們也許不能夠徹悟這部經裡講的一個字,可是,我們仍然喜歡它們,不是嗎?這很令人驚訝,去年我為《心經》做了一首舞曲,許多街上的小孩,雖然不是佛教徒,卻很喜歡「無眼、耳、鼻、…」等詞句,這就是我們說的習性,好的串習。

這個什麼都「不作」的教導,我甚至從藏傳佛教大師那裡也聽到過很多次。有時,我能一瞥它的意義,而當我真的能瞥見它的意義時,我是如此的沮喪,因為要如何說服別人,什麼都「不作」,實際上是一種相當奇妙的事,它很難以表達和修持。不過,感謝佛陀的慈悲,有幾千種的方法和活動,讓我們可以修習這種「不作」。

也許,最接近這個什麼都「不作」的概念就是禪修,也就是佛教禪修。現今,「禪修」這個詞被當作是一個籠統的詞語,包括了很多種類的技術。常常,人們甚至把「禪修」跟純粹做白日夢連在一起,不過,依據佛陀,那不是禪修。

如果你真想知道如何什麼都「不作」,你必須要願意付出一些犧牲,你應該要跟隨一位老師。在我有限的知識裡,我真的相信,還有很多偉大的老師,不僅知道如何去做這個「不作」,而事實上,他們在修持這個「不作」。

不要認為這樣的老師必須要是位學者,真相是,學者往往是最糟糕的。他們其實不知道如何什麼都「不作」;他們只是知道如何談論「不作」。不過,對於這個教示,因為它的難度,一個人確實需要個人輔導。

不過,有些事情我們能做,買本《金剛經》放在手提袋裡帶著,最好供在佛台上,每天上香,然後說:「總有一天我要了解你,在一切狀況下應用你。」這樣就已經很好了。偉大的寧瑪派大師龍欽巴曾說,行菩提心是很難修持的。像我們這樣的初學者,應該強調願菩提心。

即便你不理解這部經裡的任何一個字,如果你對它有好感,這也已經很好,這已經表示你有一個很好的傾向,一個好習慣,一種業的聯繫。也許,很久以前,你是隻小蝴蝶,偶然落進了一個和尚正在用來努力書寫《金剛經》的墨裡。所以,如果我們已經有些渴望,彌勒菩薩說,我們應該一遍,一遍,又一遍地聽聞這些教授,這將鼓勵我們繼續前行。

壞習慣也以類似的模式在運作,我們可以發展一種負面的傾向,一個壞習慣。例如,有些人沒來由的,充滿了仇恨。對有些人來說,殺死另一個人就好像捻死一隻蚊子那麼容易,有些人有這種習性。

讓我再談談功德,這部經中讀到,如果我們認為佛陀有所說法,是為邪見;同樣的,如果見佛三十二相,也不正確。這真令人沮喪,誰來聽我們的祈禱呢?如果佛沒有身相,那麼他就沒有耳朵,那佛怎麼聽我們祈禱呢?如果不是供養給佛,我們每天供的鮮花和香誰得到了呢?祈禱和作供養錯了嗎?我們應該停下來嗎?所有這一切都只是騙局嗎?佛告訴須菩提,佛不是「眾生」,所以,說佛有慈悲就是邪見,這樣說會侮辱佛。那麼,我們所深愛的

佛的話,因為他說自己不存在?這是怎麼起作用的呢?

我要借用彌勒菩薩《究竟一乘寶性論》中一個動人的例子︰一天,有個人在一塊美麗的青金石板上見到了天神因陀羅的投影,看到這個美好的映像,它顯現出奇妙的力量和威儀,令人印象深刻。所以,這個人到處去問,到處去說,他想成為因陀羅那樣,但同時,他看到的僅僅是因陀羅的映像,甚至不是真的因陀羅。長者們告訴他:「如果你想像因陀羅那樣,你必須要拋灑鮮花,焚香,戒除殺生、說謊、欺騙,和一切惡行。」他們教導他所有的儀軌,這個人按照他們教他的那麼做,他戒除了抽煙、喝酒、殺生,而且努力地幫助他人等等。有一天,他變成和因陀羅一模一樣了。

這是個很好的例子,因為,首先,啟發這個人的因陀羅根本就不是個真的人,它只是個倒影。一個倒影不會想:「噢,哦,他來了,我最好表現得好一點,我應該接受他的花。」投影沒有心。可是,即便如此,一個純粹的投影,使得這個人改變了他的行為。拋棄不良行為的方法是,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擦拭那塊青金石板,讓投影越來越清晰。我們很多人的青金石板不是那麼乾淨,而且,常常即使有投影,也不是因陀羅的投影。這就是佛如何化現的,那個人看到因陀羅在青金石板上的映像很美麗,並且受到了啟發,這就是我們所說的佛行事業。

讓我們多談一談「不作」,把事情弄複雜些。佛說過一句著名有關「心」的話,被人到處引用,學者們分析這句話,因為這句話寫了好多書。非常粗略的翻譯,這句話的第一個字是︰「心」,第一個字引出了佛初轉法輪的所有教授。這也是現今佛教徒與科學家感興趣的事,需要進一步討論的是對「心」的定義,突破此點之後就沒問題了。佛說過的話,沒有隨意說的,也沒有只是為了方便而說的。例如,特別是科學家,不過,即使我們這些唯物主義者,也說:「我的心知道它。」可是,與此同時,我們和許多科學家又把「心」視作僅僅是假設,只不過是在大腦功能,或遺傳功能等等上的一個標籤。

在古印度的這個時期,有些讓人敬畏的事出現在印度思想中,商羯羅,馬哈威亞,佛陀,是其中一些偉大的思想家。兩千五百年前,有哲學家真的懷疑「心」是否存在﹗不過,佛做了被稱作「獅子吼」的宣告,這個獅子吼以「心」這個字開始,表示「心」是真實的。所以,如果我們問誰在做「不作」?答案是︰心在做「不作」。

這句話的第二部分是「無心」,他否定了自己第一個字的陳述。把這個戲劇化一下,想像,正當人們開始用有心存在這個事實,來包裹自己的心時,佛說沒有心。佛二轉法輪的所有教授來自這句話的第二部分。現在,如果我們問,誰在做「不作」?根據這句話的第二部分,答案是︰沒有心在做「不作」,而且,沒有什麼叫「不作」。

這句名言的第三也是最後一個部分是「心是明」。你看,他又推翻了自己的前一個表述。整句話是︰「心,無心,心是明。」「明」是佛性的另一個名字。台灣人喜愛佛性,分,答案是︰「明」在做這個「不作」。

為什麼佛要說:「心,無心,心是明。」為什麼佛要在一句簡單的話裡說三件事?為什麼不只說一件事?這是因為他意在破除三種邪見。首先,他要破除惡的念頭、態度,和行為,所以,佛說,有心,取決於我們的行為表現,心會入地獄或天堂或餓鬼道。第二,他要破除心是真實存在的見地。第三,佛要破除所有的見地,所以,他不僅是破除心的存在,而且,也破除心的不存在。

我們之中有些人會懷疑,能否把正在討論的這些用於實修之中。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這部經在說什麼,有些人理解一點點,僅僅一兩個字,而理解的這一點點,我們也把它看作是純粹的理想主義,也許它在邏輯上有道理,不過,用處也只是在於讀誦和思考,就這麼多了。我們看不出,如何把這部經運用到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去。有些人相信,讀誦經文和把這部經供在佛堂上,會加持我們,不過,我們理解中的「加持」依賴於某種超自然的,無法表達的,存在於外在的加持,這使它基本上成為一種很細微的有神論的方法。

我們如何能什麼都「不作」?這是個很值得一問的問題。從開始,甚至「不作」本身已經是一種做。我們現在能做的最接近的事就是禪定,不過,當我說「禪定」,那不是在指觀想和放光、收光。這類的方法是存在的,而且這些好的和深奧的方法,只是訓練我們心的其他方式。

當我們說到「禪定」,大多數人就想像,保持安靜,不說話,坐直,閉上眼睛,盤起腿,所有這些。可是,這些理解只是禪定的外相,不是嗎?對我們之中的許多人來說,禪定還意味著獲得對心的控制。這並不完全正確,不過,我理解可能有些人會這樣猜想禪定。當我們教禪定時,沒有選擇地,只好說:「不要受干擾,專注。」所以,可以理解地,這可能會讓人覺得它與控制自心有關。

不過,這種禪定方式,不能真正說成是控制自心。實際上,如果控制心就是禪定,那麼嚴格來說,我們一直在禪修,因為我們的心始終受到某些外在對象的控制,被讚美、批評、權力、金錢,凡此種種所控制。

舉例說,我們在悠閒地閱讀八卦專欄,我們試著以八卦控制心,為了尋找娛樂,我們都這麼做。對有些人來說,娛樂是去看電影;對有些人,娛樂是坐在佛龕前,閉上眼睛念咒。不過,依據佛陀,八卦,電影,或念咒都不能直接令我們經驗到「不作」,要去經驗它,我們得試些別的。

不幸的是,我不得不說,禪定確實與坐直有關,可是,坐直與實際成佛無關。如果坐直在達到証悟中扮演著重要角色的話,為什麼不乾脆把我們的脊柱焊起來?那樣,無需專注,我們的身體都會保持筆直。然而,我不得不說︰「只要坐直,不要觀想,不用念咒,什麼別的也沒有。」另外,我還得說︰「不要做白日夢。」

我們經常做白日夢,當我們這麼做時,心被白日夢佔據了,心在忙。我們還沒有發現一種從白日夢裡得到好處的辦法,實在有點可悲。不過實際上,如果我們真的找到一種從中賺錢的方法,那可能會削弱白日夢的資源。不做白日夢意味著,不憶念過去,不想像未來,完全安住在當下。

再次,像「安住在當下」這樣的詞非常有欺騙性,導致誤解。一旦我們的老師說「安住在當下」,每個人就像用釣魚竿上裝了魚餌的鉤一樣,去尋找當下,等了一天直到當下來上鉤,我們就是這樣等待當下。與此同時,當然,當下就發生在我們眼前,可是,我們還是在等它。尋找當下不只是一件可笑的事,還是一件蠢事,不是嗎?還有什麼比這更蠢的呢?你不要去找它,它就在那兒,無處不在,誰會錯過它呢?

有些人比這還笨,有些人是如此之笨,真的找到一個「當下」,還在給上師的浪漫報告裡吹噓它。如果我們真正客觀地面對它,這樣的發現有什麼可誇耀的呢?這又不是我們突然發現了一個新的稀有物種。

大多數時候,禪修者找到的所謂「當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當下,它只是禪修者們描畫出的不真實的當下。找到真正的當下,就像遇到已經發展出某種品質的自己,毫不令人訝意。對於真正找到當下的人,沒什麼好報告的。如果我說從我坐的這裡可以看到很多頭,這會令你驚訝嗎?有什麼可報告的呢?這就是為什麼佛在《金剛經》中說:「當燃燈佛授記,我將証得菩提的諸種功德時,他實際意味著,無菩提功德可証。」例如,如果老師說,這個房間裡有個人有金色的腦袋,我們的心就描畫出一個人,長著金色的腦袋,然後在這間房子裡到處找金色腦袋,不過,這裡當然沒有人長了金色的頭,因為沒有,我們就報告給老師,沒有找到金色的腦袋,但是這沒什麼可炫耀的。反之,如果我們真的找到一個金色的頭,那就更糟糕了,因為你找到了純粹主觀上想尋找的東西。

安住當下,基本上就是無論我們心裡想的是什麼,安住在那上面,只是與它在一起。如果此時此刻,在這個討論《金剛經》的神聖場合,你們有人碰巧想要強暴一頭大象,你不應該想:「哦,我是個佛教徒,我怎麼能想到強暴,更不用說強暴大象了﹗」我們會這樣想﹗當然,這些想法的功勞大多又要歸功於孔老夫子及佛教大師們,我們被徹底洗腦了。如果我們認為,不應該想到強暴大象,或者,我們覺得強暴一隻蒼蠅可能感覺好些,因為它小一點,這些想法都是我們從社會常規,比如量度等等當中,學到的複雜性。

我們理當安住在心中生起的任何念頭上,絲毫不帶判斷地看著它,這是我們應該做的。現在,有比惡夢中的大象還糟的 — 好的念頭更加糟糕。比如在這個神聖的時刻,突然,我們想要拯救整個世界,然後,我們就自誇說:「時至今日,我所有的佛教修持總算都有了回報。啊,這是諸佛和上師們的加持,我終於有了些真正的慈悲心﹗」我們的心上竄下跳,試圖去完好無損地保住這個念頭,否則,它可能就溜掉了,我們珍藏它,想把它鎖到某個安全的地方去。不過,再一次,這不是禪修。現在,親愛的朋友,讓我們坐直一分鐘左右,看著我們的念頭,包括大象…

我說,所有過去的諸佛、學者和聖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說,是的,這可以把我們從所有的迷惑中解脫出來。《心經》和《金剛經》都說,沒有可以禪修的,無得,不增,不減。可是,我們很難相信它。為什麼這麼難?因為它太簡單了。

在我們的心裡,唯一能成佛的方法是念十萬遍咒語,或者修建一座寺廟或一所醫院。不過,如果一個人每天只是修習這個簡單的禪定,即使我們不想要慈悲,當我們的心離於判斷的時候,慈悲就來了,這就是慈悲;即使我們不想要智慧,當我們的心離於判斷的時候,智慧就來了。完全住於當下,我們什麼也沒有做,沒有在改變,沒有在大象和蒼蠅之間做選擇。

順便說一下,如果我們正跟大象搞在一起,慾望還沒徹底滿足之前,來了一隻蒼蠅,那麼,我們這樣的禪修者可能想:「哦,不,我得先跟大象結束。」這不好,不用這麼想,還有很多大象。而且,如果忽視它,這隻大象也不會傷心的。所以,如果你的心在巴黎,就在巴黎,不過,你並不需要想完整個巴黎故事。

我用的是無著的釋論,他的釋論很不容易懂,比本經還難了解,我們無法逐字解釋,只能選某些偈頌解釋。

佛問須菩提:「菩薩莊嚴佛土不?」這句話真是太美了,有些這樣的話會讓我們眼中充滿淚水,對於我,這句話非常有力量。首先,我們人類不是那麼靈性化的,即便我們是,我們的靈性是與做正確的事相關。這樣有一天,我們就可以去某個非常美麗的天堂,那兒的沙發都是特別設計的,沒有交通紅綠燈,那兒有宮殿和別緻的裝飾。對我們許多人來說,阿彌陀佛淨土就是我們版本的天堂。

佛問須菩提:「我們說莊嚴佛土是什麼意思?」那兒沒有莊嚴,沒有裝飾,沒有珠寶,它不可想像。沒有量度或稱重量。沒有像這樣的事 — 阿彌陀佛的屋頂有六十六公斤黃金,而觀音菩薩的屋頂只有六十五公斤黃金。

當我們所有二元分別的描繪,比如六十五公斤黃金對應於六十六公斤黃金,或者一個故事相對於另一個故事的區別全部耗盡時,它們的顯現就落在地平線上,如同太陽落於西方一樣,這就是淨土。

像我們這樣的人,如果我們想知道,現在到哪兒去找最好的沙發,我們需要一個參考點,這家商店在哪條街上。或者,如果一個沙發設計者,想要做一個和真的品牌一模一樣的仿冒沙發,他也要有個參考點,一個品牌沙發來模仿。不過,淨土不依靠參考點。

西方極樂世界與去西方毫無關係,它是指我們所有二元分別的參考點這個太陽,完全的落下去,並且超越了參照,這才是最莊嚴的佛土。地想某個二千或三千歲的人,沒有足夠的地方放他幾千年的生日禮物,別這樣想。也不應該想像,阿彌陀佛有一把長長的白鬍子,因為老了,所以頭上沒有一根頭髮,每天吃我們供的桃子。

「無量光佛」也是一樣。不要把觀音菩薩想成是,在他的系統裡有個永久電池,放著永恆的光,沒有電力波動或中斷。他的淨土沒有參考點,這才是菩薩的淨土。

我們這些還依賴參考點的人應該訓練自己去擁有好的參考點,而不是壞的參考點。佛教認為,好的參考點會引導我們去耗盡所有的參考點,壞的參考點的問題是,很難擺脫它們,因為,我們會愛上這些寶貴的參照。儘管我們目前不得不依賴好的參考點,擁有任何參考點都會產生問題,參考就是問題。

我來給你們講講我自己的經歷。最近我回了趟錫金,我是在那裡長大的,因為我是個很野的孩子,所以我的指導老師非常的嚴格。我跟自己的父母分離差不多六年,整年沒有假期,除了新年那一天,即使是那一天,大半天也在修法。早上三點起床,晚上八點就要去睡覺,沒有小孩子的遊戲玩耍,什麼也沒有。當我學習好的時候,老師說:「你應該做的更好,因為照理說你是文殊師利。」如果我做的不好,他會說:「今天文殊師利上哪兒去了?」

從大概六歲起,我就住在錫金國王的宮殿裡,甚至不予許我下樓。不過,我必須說,我真的是個很野的孩子,有兩次,我差點把那座王宮燒掉了。這次我回去,我看見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當我九、十,或十一歲時留下的抓痕,如同囚籠裡的犯人,我真的在牆上抓挖過。十三歲時,我的根本上師頂果欽哲仁波切,告訴欽哲活佛府的管事,我不應該再有私人老師了,應該進佛學院。

多謝弗洛伊德,他關於童年經驗如何影響我們一生的理論。想一想,到今天,我還是討厭向任何人回報,或者不得不好好表現給某人看。這就是為什麼我總是說,我真的無法看到自己結婚,然後向妻子報告去了那裡,不是因為我會做見不得人的事,我甚至沒有時間做壞事。但是,我不想回報,我為什麼要回報?假如有人,或一群人,上師們,弟子們,或寺院,在期待我回報,我都不喜歡。這是一個參考點可能產生影響的個人實例。

直到最近,過去發生的一切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有時,我還會取笑弗洛伊德。不過,幾年前,為了我自己的資訊,我去和心理醫生交談,聽到了童年可能對我們產生的影響。讀過弗洛伊德以後,我意識到,弗洛伊德當然是對的,即使我想不認同他,我還是不得不同意他的某些觀點。所以,我在考慮進行心理治療。不過,如果我一旦在藏族文化裡提出這樣的事,所有人的眉毛都會抬起來,要面子是很重要的,如果一位仁波切去看心理醫生,這會被看成是很丟臉的,他們將非常不信任我。露,或似閃電,這是個美妙的表述。佛在說,我們最大的問題是,我們習慣於收集零件,這些零件本身是和合的,意即它們是短暫和沒有意義的等等,由它們組裝成現象,然後,我們執著於這個現象。我問你,有什麼比執著在一個標籤上更愚蠢呢?這是對無明如此美麗的描寫。

用「火圈」來做例子,火圈是暫時的現象,由它的短暫的部分組合而成。第一個短暫的部分是一隻手,每分鐘在老去,某天會化成灰,或成為昆蟲的食物;一根棍子是第二個短暫的部分;裹在棍子一端的布是第三個短暫的部分;一些浸在布上的油是第四個短暫的部分,因為油不是無限量的;第五個短暫的部分是點燃火把的火;第六個短暫的部分是手臂以圓周晃動。當所有這些部分聚在一起,「火圈」的現象就出現了。可是,並沒有火圈,一些短暫的條件被暫時放在一起,就只不過是如此。舉例來說,我們不能用它作訂婚戒指,可是,它看上去很美﹗

釋迦牟尼佛說,我們生命中的每一件事都像這個火圈,當不同的短暫部分聚到一起,一個現象就出現了,然後我們就「哇」﹗我們就是這樣騙自己的。佛說完這些後,所有的弟子都起身讚美佛。

《金剛經》就講這麼多了。哪怕只是說出了《金剛經》的名字,我都認為自己非常幸運。你們中有些人,從今以後,再也不會聽到這部經,也不會去讀它,有些人會永遠地把它忘了。不過,這沒關係,五百萬生以後,當你從另一個人那裡又聽到這部經的時候,你將經歷那種非常奇怪似曾相識的感覺,而那種又碰面了的感覺,也許會讓數十億的眾生成佛。你們中有些人,會以盲目的虔誠心讀誦,再三讀誦這部經,這也不錯,這是個非常好的開始。

其實,我想要告訴你們,有三個層次的虔誠心。第一種是白痴的虔誠心,愚笨的虔誠心,有神論的虔誠心,有些迷信畏懼神和地獄的虔誠心,因為這是部靈性的經典,也許你以這種方式對待它,是可以的。然後,就要去超越它而達到另一個層次的虔誠心 — 理智的虔誠心,不愚蠢的,科學性的虔誠心,基於推理的虔誠心,就好像二加二等於四那樣,常識的虔誠心,就像如果你煮一顆蛋,它會被煮熟。理性的虔誠心是一種更高的虔誠心,將使你獲益匪淺。接下來,你甚至將超越這種虔誠心 — 超越理性的虔誠心,超越科學的虔誠心,你了解到你的所謂的理性是如此的有限,和老鼠的智力在同一個層次上,然後,你就會看到無盡的顯現。

所以,有非理性的虔誠心,理性的虔誠心和超越理性的虔誠心。當我們擁有超越理性的虔誠心時,《金剛經》對我們來說,就會更有道理。不過,直到那時,即便我們不知道這部經在講什麼,可是,我們還是讚嘆它的珍貴,這已經夠好了。即使每天只能寫五個字,那是一種積聚功德和智慧非常強而有力的方法,當然不是為了出版,只是為了寫而寫。如果你沒地方存放所抄的經文,可以給我,我來收集它們。

如果你是大乘修行者,讀誦這部經肯定是有益處的。如果你想學習這部經,當然最好是跟隨某個能夠給予你正確訊息的人學習。在大乘佛教中,老師就是老師。然而,在金剛乘中,老師事實上不是老師,不像在大乘中,老師就是老師那樣,在金剛乘中,老師實際上是道,因此,金剛上師的角色幾乎是不可或缺的,基本上我們必須僱個人來拆解我們。

就這麼多了。有人要求,想要排隊來接受加持,不過,聽了佛的話語已經是很好的加持了,一堆骨肉觸摸另一堆骨肉式的加持不會比那更好。另外,我今天也覺得有點懶,肯定是因為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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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功德可以被偷走嗎?

【答】︰功德肯定不會被別人偷走,但是,功德可以被毀壞。有所謂迴向功德。不過,我們談的是《金剛經》,所以,我要從它的角度來解釋。如果我們知道沒有功德,如果我們知道功德只是標籤,那麼,它就不可能被毀壞,原因是,因為不存在什麼可以被毀壞。

很奇妙的是,這麼多人讀這部經,特別讓人驚奇的是,甚至沒有一個人思考這部經的內容。假如一位普通的老家庭主婦讀這部經,通常,她並未抓住這部經的真正意涵,可是,她在讀的本來就沒有所謂的功德,因而也沒有功德可以被毀壞。但是,如果她不精確地知道自己在讀什麼,是不是沒有用呢?不,肯定不是沒有用。

佛說:「甚至是教授這部經的地方,都成為像佛堂或佛塔那樣,可以圍繞、供養,積聚廣大的功德。」這部經是一切概念的摧毀者,這就是為什麼它被稱為「金剛」。

【問】︰他的父親非常執著於這個世間,他如何去勸服他的父親放下這個世間,以便能生在極樂淨土?

【答】︰我們不只對父親要有耐心,對母親也要有耐心,不只是此生的父母,還有多生裡的所有父母都要有耐心。這是菩薩的任務,去幫助他人理解世俗生活沒有意義,不過,我們不能期望事情一個晚上就有變化。「不執著世間」這句話可以有很多不同的意思。在印度和中國文化裡,非常欣賞托缽乞食或無家的遊方者,甚至今天,沙杜苦行僧仍然在印度各地流浪,而且非常受尊敬。

當一個普通人聽到「不執著(或譯:放下)」這個詞,它即刻被理解成放棄你的工作,放棄你的家庭,去山洞。這就是一般人通常不自覺地翻譯「出離」的含義,可是,出離不必僅僅是這種方式,這只是一種恰巧比其他形式更流行的方式。阿育王是一位偉大的出離者,儘管他擁有王國以及所有的一切。這取決於我們的動機發心,我們可以是一位政治家,一位投資人,一名科學家,或是一位經濟學家,無論我們想做什麼,以正確的發心來做,這就是菩薩行,不是嗎?

【問】︰我們如何遵守這部經所教的戒律?

【答】︰這是個好問題。透過不落入任何極端,不落入極端是最高的戒律。換句話說,既不做吸煙者,也不做驕傲的不吸煙者;不做說謊者,也不做極其傲慢的不說謊者。即使在世俗理念裡,極端的戒律可以讓你的傲慢膨脹。在佛教圈子裡經常看到這些狀況,以自己守戒為榮的佛教徒,故意表現出屈就他人,其實很高傲,看不起那些沒有守這些戒律的人,炫耀自己的戒律,讓那些沒守戒或守了一點的人難堪,這種佛教徒需要讀《金剛經》。

【問】在很多經典裡,佛講法以前,有光從他身體的某個部位放射出來,這部經裡怎麼沒有?

【答】︰佛有許多不同的身、語、意、功德,事業的化現。在《幻化經》中非常詳細的描寫,佛的各種神奇力量的化現。很多宗教都非常強調,他們的神或大師如何曾經讓盲人重見光明,或其他可見的明顯的能力展現,這些在佛教裡不多。當我們讚嘆佛的身、語、意、功德,事業的化現時,我們最常讚嘆他的語,也就是他所講過的真理,因為真理是最偉大的奇蹟,它的力量能夠永遠幫助眾生。

當佛即將在拘尸那羅涅槃時,出家眾們請教,佛涅槃後他們該怎麼做?佛教導這些僧人去告訴世界一個重要的訊息,釋迦牟尼佛曾經說法。佛沒有讓他們告訴世界,釋迦牟尼佛示現過奇蹟,這很不一樣。

【問】好像仁波切的觀點是智慧導致慈悲,不過,有時我聽到的是慈悲導致智慧。

【答】︰首先,智慧和慈悲是一回事。我相信中文中的「慈悲」這個詞一定是非常好的,不過,我不認為英文裡的「compassion」是個正確的翻譯,藏語把它翻作「博大的心」。當你有智慧,你就有平等,智慧就是平等。當你感覺到所有一切事物的平等性,意味著你沒有對自己的執著,這不就是慈悲嗎?

你的問題很好,從很多方面來看,慈悲比較容易辨認,而如何什麼都「不作」的智慧則很難,因為我們沒有參考。慈悲,我們可以從愛心仁慈、同情等等開始。這是一部關於智慧的經典,因此聽到更多智慧。如果你仔細地讀這部經,它有它自己的慈悲之美。





2015/03/24

現代社會的心靈價值(宗薩仁波切2010年5月香港演講)

現代社會的心靈價值

Spiritual Values In Our Modern World

<來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4fc9f7150100j82k.html>



(Day1)

佛教的核心是覺醒,摧毀“覺醒”等同於摧毀自己。

今天我們相聚在亞洲的金融中心香港,一個物質極大豐富,現代化水準很高的城市,大家卻在齊聚一堂探討著跟金錢無關的話題,實在會令不少人感到“驚訝”。

確實,如果這世界上有1/4的人照佛陀那樣生活的話,現代經濟社會將會崩潰。
在今天這樣一個物質化的社會,人們想的只是“這一生”、“今天”、“物質”“發展”“更新”等這樣的名詞,物質化的社會也有著物質化社會的價值觀,同樣兩個字“有用”的解釋也不盡相同。

不丹國的學童教育計畫讓我提建議,我說要讓孩子多學點“沒用”的東西。

我們的“有用”與現代物質社會的“有用”不同,“沒用”當然也不相同。

詩詞,古典舞蹈,應該都沒什麼大用,那麼佛教在今天物質化的人們眼裡應該就更沒用了。
下面我講我們怎麼開始做“沒用”的事,我們怎麼去開始做“什麼都不做”?

JUST SEATING 只是坐著,“只管打坐”,這應是最無價的表達方式。
有人問我這三天我倒底要傳什麼?回答是“只管打坐”。

下面我們依循禪宗祖師大德的方法來開始:首先我們要講規則,打坐也要講基本規則,當然在此基礎上我們還要有創意。

適當的吞吞口水,眨眨眼睛是允許的,但咳嗽,打哈欠不行。儘量把身體坐直,儘量不要去做抓癢等平時很隨意做的事兒。身體是主宰我們生命的獨裁者,他習慣于向我們索要各種享受和需求,要改變這種情況,保持坐姿,下面我們進入五分鐘的“打坐”......

佛法的精華在於覺醒


有的人可能覺得這五分鐘過得像五小時一樣長,但這樣的五分鐘在我們生活中有多少是被我們隨隨便便殺死了。有太多理由可以讓我們殺死這樣的五分鐘。人類可悲就在於做無數瑣事去扼殺自己的不多的五分鐘,就這樣在那兒無助的等待死亡。



剛才這打座的五分鐘既跟宗教無關也不是什麼特殊的儀式,那麼我們為何要坐這五分鐘呢?
先問個問題,我們想要快樂嗎?回答多數應是肯定的,至少不會是否定的。

那麼我們怎樣定義快樂呢?

寂天菩薩說:自己能夠控制的東西會帶來快樂,他人控制而自己為其所控的就無法快樂。

那麼我告訴你為何打座這五分鐘:因為我們要快樂,因為我們要能夠使自己得到控制。

而事實上,我們完全無法控制自己,自己的身體,自己的情緒,自己的毫毛孔,自己的一切,就像彎彎的葉子上即將滑落的晨露,我們自己再努力,人們吃再多的維他命也無法阻止晨露的滑落。

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件事:生和死


我們無從選擇,無從控制生和死。我們不能選擇父母,不能選擇生日(如果能選擇,在香港這個務實的城市裡最好都務實的去選擇在耶誕節出生,這樣可以享受到更好的待遇),更不能選擇死亡,死期。死倒是確定的,一定會有那麼一天要死,死亡必然會降臨。但這不是最壞的消息,最壞的消息是不知道死亡倒底在哪一天來臨,而且它隨時有可能來臨。這才是最壞最痛苦的事。

無法選擇也就無從控制。不光生死,包括朋友,家人,你覺得你能控制?其實這些所謂最親近最把握的控制力也一樣脆弱的經不起推敲。我們對事物沒有任何控制力,我們也不是獨立存在的,一定會受到他力控制,當然外力並不一定是指希特勒那樣的獨裁者或者自己嚴厲的父母。

我們之所以無法控制自己的生命,主要原因是:我們是因緣條件下產生的副產品,一定會被各種各樣的因緣條件所左右。

這個世界一半以上的人們在忍受著各種各樣的物質匱乏之苦,這些人會因為生存必需品不足而做一些出乎我們想像的事兒。但這個世界上那些少數富有的人就快樂嗎?答案是同樣痛苦,因為他們依然無法控制自己的生命,他們也在承受精神的痛苦。

而21世紀的物質繁榮和發展讓這種無法控制的局面更加惡化。

家裡有冰箱、吸塵器,各種自動化電器真的方便,真的很好。IPHONE也很棒,新機身漂亮,再買個漂亮的套把漂亮的機身罩住更漂亮......大家逐漸把自己變成“物質”的奴隸,製造商們還在不斷推陳出新地製造著新的物質,我們欲望越來越多,胃口越來越大,越來越信賴於一些外在的東西,也就越來越沒有“控制力”。

但物質的社會還不是最壞的因素,單純停止製造這些新東西也不一定就會讓我們過得更好。
真正讓我們失去控制力的,是煩惱情緒。

再說回原來的話題:為何我們要打座五分鐘,是因為我們一定要採取一些行動和運用一些方法對付煩惱敵人,重新取得對自己的控制力,這樣我們才能最終戰勝煩惱,獲得快樂。

各種煩惱裡讓你穩輸不贏的煩惱就是兩種:傲慢和忌妒


傲慢是非常複雜特別的情緒,擁有這樣情緒的人非常沒有安全感,心胸狹窄封閉,非常容易受到傷害,被傲慢牢牢的控制沒有自由尚不自知,髮型、時裝、名片、字體都是桎梏自己的牢籠,創造了一種優越而又自卑的複雜情結。

為了留住無用而又抽象的面子不惜在國與國之間發動戰爭。

這種煩惱徹底摧毀了自己的自信心,傲慢往往愛把自己偽裝成自信心,但自信心不會有不安全感,就像我們都非常自信自己是人類一樣,沒人會不自信的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人。自信心是充分知道自己的真實面目。而傲慢是構築在虛假和謊言基礎上的,甚至對自己說謊,自欺欺人,病態十足。傲慢是一種特殊的情緒,鑲嵌在我們生活中的每一個層面。

夫妻A和B原本十分恩愛,慢慢彼此厭倦,A首先對B說分手,B感到自己的驕傲受到傷害而極度痛恨,為了報復使盡一切手段讓A回心轉意,回到身邊,再驕傲的甩掉A,獲得自心的平衡。這是一個被傲慢所控制的典型煩惱遊戲。

只要我們受到傲慢情緒的控制,我們就沒有自由,我們就有一個煩惱的BOSS在主宰我們,奴役著我們,不給工資,我們還要為他奉獻自己的一切所有。

讓我們用“只管打坐”作為我們奪回控制權的一個好的開始。說開始不是說他初級或不重要,而是說這是我們“覺醒的子宮”,是我們培養覺醒很重要的一步。

如果“只管打坐”能夠堅持三十年,到那時,“只管”這兩個字對我們的意義就完全不同了,我們也就應該瞭解“只管”兩個字的甚深密意了。

(Day2)

今天主要講習性,我們舊有的習性異常頑固,很難改變,比如我習慣這樣坐著(堪布在講臺上席地盤坐)。

下面再“只管打坐”七分鐘。脊椎要直,身體不要動,我們要與自己舊有的習性作些鬥爭。

“只管打坐”的法門在很多經論裡也非常強調和重視,大家最喜歡,家裡供的最多的釋迦牟尼佛像也是他的打坐像。
(全體打坐七分鐘)

印度和中國都擁有燦爛悠久的偉大文明。印度的情況我比較瞭解,中國的傳統文化據我所知也與佛教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佛教在我們的傳統文化中調入了很獨特的元素:如在印度,雖然受現代物質文明的影響,思想觀念的變遷很快,但印度人骨子裡特有的根深蒂固的、冥頑不化的、有些看來甚至很矛盾一些觀念和想法長久以來都獨特的存在著。這些在唯物論者看來很紊亂,完全相左且嚴重衝突的東西在印度人那兒居然可以矛盾融和,和諧共存,著實令人大跌眼鏡。

我並不反對西方文化,但從西方文化,特別是以物質文明為基礎的現代文化的角度來看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理解印度人的這種微妙的矛盾融和觀,無論如何也不會理解這種看似紊亂其實和諧的“無用”觀(就像昨天所說的無用的詩歌和舞蹈一樣)。在印度坐火車長途旅行,沿途經常會看到廢墟一樣的很美的石門(翻譯如此)。這些石門在現代人從表面上看,沒有任何實用性,但它們依然還是這樣被頑固的建造出來,一直“無用”地被保存到今天。

中國傳統文化中,這樣目的性並不那麼明確,也不怎麼功利,還看似“無用”的例子也是比比皆是。但時至今日,這樣目的性和功利性不強的事情好像越來越少了。

那麼再回到昨天的問題:我們為何“只管打坐”?回答是想得到快樂。為何不快樂?回答是被其他事物束縛、控制,嚴重依賴於其他事物。所以從出生到死亡的每一件事都要受制於其他因素,我們自己沒有任何控制力,完全被其他事物所控制。物質方面的控制只是一方面,真正深深控制我們的主要是內在的情緒煩惱。

情緒煩惱主要有:傲慢(昨天已講過)、忌妒、貪欲。

貪欲是最大的一種煩惱,我們貪求名利,成功,美味,服裝,食物,甚至今天會場的座位。

連茶樹上的葉子泡水這樣簡單的事兒,我們都能依靠貪欲發展成千百種不同口味,不同沖泡方法,不同品嘗享用方式的茶經茶道。當然貪心的存在一定程度上倒確是推動了現代經濟的發展。

所以現代人講求健康健全發達繁榮的生活水準指標時會推出類似國民生產總值這樣的統計數字。但我們不丹國卻提出了“國民快樂指標”這樣的新概念。這件事表面上看來很理想很不錯,但實現起來我懷疑是否可以在全世界範圍內推廣。

佛陀和他的眷屬們2500年前已經在這樣做,這種快樂的標準今天只在一小部分人那裡應該可以做到,但推而廣之,我認為很難,難在我們自己的貪心很難受到監控。

另外談到忌妒,這屬於讓自己完全成為失敗者的一種煩惱,這種煩惱會讓自己什麼都得不到,還會失去所有。

另外懷疑也是一種煩惱,但是一種有趣的煩惱,現代社會的人們對懷疑這種煩惱還是比較珍惜的,釋迦牟尼佛對弟子們說過:

“我講的法不要因為是我講的就盲目相信,也要懷疑,分析,批判性的思考很重要。”

但懷疑其實也是一種煩惱,它的反面就是相信,相信依然也是煩惱。虔誠心,信仰還是煩惱。這也很有趣,不管是娛記、科學家、知識份子還是佛教徒和上師的虔誠弟子,不管你是誰,大家都能做到的唯一的或者都將歸結的一件事就是:相信。

就算你說不相信,那也是相信那個不相信的理由。相信是很有力的東西,兩個小木棍放在那兒,中國人會毫不猶豫地把它們當筷子使用,兩個小木棍在中國人看來理所當然的呈現出筷子的功能,但對不丹人和印度人來講就有可能把它當成製作調羹來使用。對中國人來說,理所當然地相信這就是筷子,但對印度人來講就未必了。相信是非常強的東西,我們都活在相信裡,它也是一種煩惱。



邪見。剛學佛的人很難理解這個名詞。

邪見的定義是障礙你看到究竟真理的東西。

如果我們想要詳細瞭解煩惱種類和特點,《俱舍論》有詳細的解釋。《上座部》的學者講煩惱也講的非常詳細。

心理學家也會覺得這種解釋煩惱的方式很有趣。現代社會中人們最嚴重的煩惱往往會導致“憂鬱症”。這是一種現代病,意思是我的心生病了。

假設我們現在在美國加州,那麼相信下面75%在痤的人都會去看心理醫生。但到了我們亞洲,如果一個人去看心理醫生,大家會嘲笑他得了精神病。所以相信臺灣香港的心理醫生應該不會太多。就算真的有必要去見心理醫生也會躲躲閃閃不讓別人知道這個事實。但實際情況是心理方面的痛苦在當今社會一定會出現的越來越多,程度愈演愈烈。

現代社會有種現象,我們都在非常努力地非常投入地使我們自己和其他人、事、物隔裂開來。這種疏離感離我們最近的表現是:同一家人要買幾台電視,在一套房子裡各自在看自己中意的頻道。

孔子傳承中很重要的就是要有家庭價值觀,這個對不同歷史時期的社會都有益的東西現在也正在慢慢消失。但電視廠商當然只關注賣了多少台電視機,我們也非常努力在跟其他東西隔裂、疏離,一定要保持一段距離才能感到高興。

但真的隔裂開以後,我們又感到寂寞了,又要去做很多事情彌補這個缺口,又要做很多事情去和其他人關聯互動:上網聊天,交友俱樂部等等不一而足。

藏醫有個秘方,如有非常強的憂鬱症要看老虎像,非常有用。我本人就有憂鬱症(大家笑,仁波切說:真的)。最近去了動物園看了看老虎,症狀有所改善。

聽WWF基金會說全世界老虎只剩下不到3000只就像聽到全世界足球運動員不超過3000人一樣難受。

特別是老虎這種滅絕危機直接的罪魁禍首就是人類,我聽到後尤其難過。希望大家在參加這次活動後把功德回向給世界上僅存的3000只老虎,讓它們擺脫困境,能有更好的生存空間,使得其族類得以延續。也是對像我這樣的憂鬱症患者的幫助(笑,開玩笑)。

什麼是煩惱?煩惱的特徵是什麼?首先煩惱是心理的因素。

《俱舍論》中說,“煩惱由很多因素組成,是無常而不確定的,從根本上來講是非理性的。”

很有趣的是不管煩惱現在有沒有讓你陷入痛苦,最終煩惱都會通過它狡滑而難以抵禦的特質和自性讓你陷入愚癡無明的境地,讓你無法看到真實情況,並且為你設定好程式讓你只能看到它想讓你看到的東西。

正由於此原因,煩惱很自然地離開真理一邊:有句老話,“愛是盲目的”,因為煩惱沒有辦法接受真理。煩惱常常關注短期現象,沒有能力看得很遠。但煩惱一直在統禦我們,我們是煩惱的奴隸。煩惱是我們最大最高級的老闆。但這麼一個主宰和統禦我們的最大老闆,卻並不真正存在!

佛教說貪心並不真實存在,它只是以幻象的形態存在。有人反駁說,貪心是世界上最有力的東西,它能夠毀滅地球,怎麼仁波切說不存在呢?

但重申一下,我們在這兒做的不是知識方面的討論,我們來講一下幻是什麼?幻是非常有力量的,幻雖無真實存在,但可帶來很多困擾,依然可以統禦你。但最令人沮喪的是這個把我徹底束縛住的大老闆居然還不是真實存在的,是幻!

我們稍微總結一下:我們想要快樂,不管這句話代表什麼意思,讓我們不快樂的因素是我們無法控制一件事,我們不在駕駛座,我們被其他力量驅動,包括外在物質,當然更重要的內在的情緒煩惱。我們也很廣泛地提到情緒煩惱的種類、特徵和組成。什麼東西產生情緒煩惱呢?

產生情緒煩惱的原因很多,最重要的是“珍愛自己”。

怎樣才能擺脫控制和束縛,不為煩惱所轉呢?答案是:好的串習和習慣。

之前我們被其他東西束縛、奴役和控制,其他東西是:壞的習慣。這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是什麼樣的東西使這些壞的習慣在漫長的時間發展得如此肥大、身手敏捷、狡滑、頑固、偷偷摸摸而又防不勝防呢?終於要講到我們的主題了:是散亂!持續不斷的散亂!

這個主題我們可以講很多天,經論裡也廣泛地講到散亂。世上的人關心拯救地球勝過關心自己的散亂問題,這是不應該的。

散亂非常之多,巨大無比,無量無邊,種類繁多,不僅僅只是唱KTV和看看電影而己。

我現在帶著懺悔的心講一些真話:我到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我們共聚一堂參加的這個活動的主題究竟是出於慈悲心幫助老虎還是在滿足自己的散亂心。

在西方聽說有十幾歲的青少年割破自己的手腕,手臂和腿,我聽到後想到很多事情:現代社會實在真的讓人無法去接受它。散亂就像止痛藥,功能不是真正地讓痛因消失,而是讓神經徹底麻痹掉,生命中很多的散亂使我們對痛苦的現象麻木,使我們的感官關閉。寂寞難以忍受,無聊同樣難以忍受,在香港可以買得到遠在紐西蘭出產的果汁,卻買不到能化解寂寞無聊困境的良藥。

與會上百位觀眾裡漂亮的女孩都想找到屬於自己的另一半,優秀的男孩也渴望得到自己的另一半,願望很好,但往往都很難如願。如果連家裡的小朋友在面對父母的超常期望,功課的壓力和其他同齡孩子的競爭都感覺難以忍受的話,那麼這許許多多這樣的不如意,會使我們對存在的現狀越來越無法容忍,我經常也在反觀自己的工作是不也是另外一種類型的止痛劑呢?

剛才提到青少年通過用刀割傷自己的行為表達對一些情緒煩惱的忍無可忍。那麼我們這個法會種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不是也是我們麻痹自己和用於散亂的工具呢?因為周遭實在有太多令我們無法忍受的事情了。散亂,英文是DISTRACTION,有轉移注意力到其他方面的意思。

下面我們再“只管打坐”5分鐘。

散亂滋長習慣
習慣滋長情緒
情緒使我們無法有控制力
無有控制力使我們受苦

“只管打坐”最大好處:讓你直接面對難以忍受的現狀和真實情況。

真實情況不僅是腰酸腳疼腿抽筋 等外在情況,主要指的是內在情緒,讓我們直接去面對它們。

如果你是真正追求快樂(當然有的人喜歡自虐除外),“只 管打坐”會讓你得到很多東西。

是什麼導致壞的習慣這麼強,主要是壞的習慣持續作用的時間很長,所以我們在釋放反作用力的時間和持續性上也要更長更強,要持續地做下去。剛開始的時候我們會覺得做都做不下去,心散亂的一塌糊塗,根本沒辦法坐下來, 想有一點點的專心都不行。但這恰恰是第一個好的結果:它代表我們真正在開始修了一點兒禪定。

假設“只管打坐”頭 幾天,大家說非常好,一點問題沒有,不能再順利了。那反而糟糕了,非常有可能是因為自己根本不知道我這幾天在幹什麼,或者打坐的時候只是發呆和處於半睡眠 狀態。

其實我們在“只管打坐”的頭一兩年裡都會發現自己一直在散亂,什麼都做不好,會有這樣一個階段,但能夠發現和意識到問題,這是非常好的事情。

龍欽巴尊者說,如你家被竊賊光顧一百次,你都不知道,那你家被偷的事實在你這兒跟沒發生一樣,這是最愚癡之事。但如果你發現或者撞到竊賊,這不是壞事是好事,你會發現家裡被盜的事實。你會留心家裡的財物,你會留心竊賊,然後試著持續發現他,追蹤他,抓住他。剛開始會很難,竊賊會很多,偷竊會頻繁,但慢慢你經過練習發現他,抓住他的次數和機率會增加,先有散亂後有覺。

經過練習,覺和散亂的距離越來越短。然後有一天,竊賊來時你就會有感覺,先藏好,看著竊賊來。還可設下圈套等著他入甕。你既可讓竊賊心虛害怕,又可放他一馬讓他放鬆警惕,你在隨時觀察它的表現,可擒可縱,收放自如。這時,你就已經在享受你的控制權了,你就成為煩惱敵人的老闆了,一切都在你的控制之下,你如此享受控制權和你的快樂了。這是我們努力要達到的目標,不是迷信也不是宗教,是通過努力,通過“只管打坐”確實可以做到的。

聽聞和思維很重要,當然也因人而異。逐漸在道上進步,聽聞思維和分析很重要,在你分析時,道要能滿足你,讓你信服,當你逐漸成熟時,道不但要讓人相信,也能刺激你讓你激動。道不但讓你相信持續堅持下去是正道,同時有另一種功能能讓的情緒煩惱非常不自在。
龍欽巴尊者說,在大師的教法中最好的建議就是最傷你心的建議,它往往能深深刺痛你的自我。

會後問題:

問:如何才能不被自我欺騙?

假設所修之道能讓自己深受困擾,就對自己很有幫助。如果讓自己很舒服,就往往不對。
從實用的角度來說,你可以試試中午晚上不吃飯,看看發生什麼事情。你會感覺非常非常餓!肚子餓著,自我欺騙你的能力就絕不會強。阿底峽尊者入西藏時帶的侍者讓尊者非常非常生氣,但尊者卻一直帶著他,因為尊者也需要這樣的外境對治防止不被自我所欺騙。

(Day3)

今天依然從打坐的練習開始。(十分鐘)

我們過去這兩天講的是“只管打坐”這種法門,它是佛教上千種修行法門中很重要的一種。

修行技巧和想成就的最終結果必須遙相呼應,佛教教你技巧不是教你成為全世界最能幹的人,讓你成為金牌得主,而是要你應用這個“打坐”的技巧產生覺醒和智慧。

缺乏覺醒會導致我們產生焦慮痛苦的情緒,而這種情緒煩惱是能給這個世界帶來毀滅性破壞的東西。

佛教的價值觀很獨特,我在佛教的環境長到十幾歲時,愛跟一些西方女孩混在一起,西藏老師說西方小孩道德修養不好,不太檢點,甚至還很放蕩,要我離得遠遠的,這種教誡在以後的很長時間都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後來自己到歐美旅行發現,其實西方人對道德倫理的要求和自控能力都很強,道德倫理的要求和規範始終是當地人很重要的議題。缺乏道德倫理甚至可以讓一個總統面臨喪失職位的威脅。事實上以佛教眼光審視的美國是一個道德倫理觀非常嚴謹的國家,甚至可以說是個清教徒占主導地位的國家。

佛教認為倫理道德有容器一樣的價值,就像是洗衣機,機器本身並不重要,而造成洗的這種現象和洗乾淨的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寂天菩薩在《入菩薩行論》第九章裡提到:道德倫理正如容器一樣,只有證得智慧,才有價值。如果證不得智慧反成束縛,會給我們帶來折磨和痛苦。

佛教裡的覺醒非常重要,覺醒什麼,基本上是指對真理的覺醒。我對中國哲學研究不深,但在印度哲學體系下的印度教和佛教對於真理非常執著和重視。特別是佛教真理是遠遠超越一切的,包括所謂的神靈和上帝。

我讀了一些中國的書,中國人最重視的是實用性和功能性,所以對中國人來講次第就很重要,包括過世了的中國人的祖先所留下的東西現在對我們來講仍很重要。當然我可能也是過於一概而論了。中國有個古代的先哲莊子,我在印度進行嚴格閉關時,把莊子的書帶進去作為閉關期間的自娛內容。



書放在廁所,一天只准看一頁,本來以為會和孔子一樣,但我看了一個月以後發現太好看了,甚至老盼著去看,把它放在廁所裡實在有點糟蹋了。從佛教的角度來解讀莊子的書,有些內容和覺醒非常相似和有關聯,中國人要珍惜這些有價值的東西,如果喪失了非常可惜,我們會為此付出超額的代價。莊子書的內容以現代人的角度來看,就像昨前天講的一點“用”都沒有。

佛教徒要非常珍視覺醒,珍視對真理的覺醒。
在非常根本的層次上佛陀列出八種方法和策略,也稱八種正道。

第一種:正見


正見,一切因緣和合的東西都是無常的,你和我都會死。

我們所有的情緒,包括興奮、激動、愉悅等享受的情緒最終也會導致痛苦。這一類的真理和見地很多,不一而足。

正見,也就是看到和認識到事情的本來面目,它並不是以我們喜歡的角度來看世界。我們站在世俗的角度上,通常會把自己打扮一下,對著鏡子讚歎說:嗯不錯!
你這樣想很傻,你認為好的東西別人就一定會喜歡嗎?實際情況只是你認為別人會喜歡你這個樣子。但這其實也無所謂,別人的讚揚和誇獎絕大部分是謊言。這正是情緒運作的標準方式,它永遠會從真理身邊閃開。

而如實地看到事物本來面目就是正見!

正見不是僅僅說說、看看而已,閱讀完放到書架上就完事大吉。它也不僅僅只是在知識層面上的理解,正見是可以真正實證到,持續下去的。是可以透過修行得以增強,是可以有直接體證的。

第二種:正確的動機


雖然我們目前擁有的正見還是模糊的,但它依然足以讓我們發現正確的動機。正確的動機有很多種不同的表現方式:古典的教法有一種正確的動機是出離的動機。

如果仔細諦聽佛的開示,不用我們去造作和照搬宗教戒律,其實佛法中有非常實際的東西是可以應用在生命裡的。

正見是什麼?以我的情況來舉例:我今年49歲,即使可以活到90歲,我人生一半以上的光陰都已經過去了,這還得仰賴在後面這些年裡我的身體不發生別的違緣。所以如果我有正見的話,我以後再買東西就不會像是要活一千年那樣的去消費了。所以如果我有正見的話,我會知道未來最多最多只能活四十年,我不會奢望,貪著更多東西,不會什麼都想要,不會有那麼多的欲望,會有正確的動機,會有出離心,這不僅對我的解脫有幫助,對自己的人生也很實用,它會讓自己重新審視短暫的人生,重新確立自己的價值觀,它會讓自己的人生更為完整和豐富,也更快樂。

它對眾生,對生態,對世界也都有好處。當然我們社會的經濟體系是不喜歡我們這麼想的。
能夠擁有這種正確的出離心動機,是多麼令自他都滿意的事情,但很多人並不這麼認為或根本沒有意識到它的重要性。

另外正確的動機,是無害的。它對其他眾生沒有任何傷害。其實傷害其他眾生要做出很多努力,也並不那麼簡單。既然傷害別人同樣很困難,同樣會讓我們痛苦,那麼擁有正見以後,再傷害別人就更成了不合邏輯的事情。因為當我們傷害別人時,往往會認為自己很珍貴,自己會永遠地活下去。但假設你看到一隻老虎,在你面前逛來逛去,手裡還提著用名模的人皮做的名牌手提袋時,你會有何感覺?

動物所處的環境非常可憐,我們被蚊子叮一下都很難以忍受,一定要報復地趕盡殺絕。其實蚊子在叮你時候何嘗會知道你是人,你會有痛苦呢?但我們人類知道老虎是老虎,也知道老虎有喜惡的東西,和我們一樣喜歡自己的孩子,遇到危難時一樣會想躲開,這些我們都知道,但為何還要滅絕它們。你想想看,假設老虎們在拿你器官入藥來治病和享用,你又會作何感想?

所以從靈修的角度來講,我們人類做的很多事情都太不健全。從世間角度來看,人類既然作為地球上生物大家庭的一員,又認為自己是各種生物中最聰明的,那麼就有責任要保護同類和友伴,所以擁有正確的動機很重要!

第三種:正確的語言---正語


正言是在所有可以使用的溝通體系裡最有效的手段。

正言不僅僅是指講話柔和,主要指要講真理的東西。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一定要有正見來體認正言的價值。正言也不僅僅指和其他人的交談,主要是指跟自己的交談,跟自己交談時不要偏離正見,不要偏離真理,要講正言。

第四種:正行


正言跟正行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正言使用言語,正行強調所做。

一切事物皆有緣起,因為我們不會永遠長生不老,因為我們都會面臨無常,有這樣的真理和正見在,傷害其他人就沒有任何根據和理由。傷害其他眾生包括斷取其他眾生的生命。有些人為了自己的生意,就斷取其他眾生的生命,不管什麼理由,這是與正行背道而馳的。

第五種:正確的謀生方式---正命


有些人把賣武器賣毒品作為謀生方式。有些人做老虎器官買賣的生意,把殺害老虎作為謀生方式,這些都不是正確的謀生方式。同樣,別人做不正當謀生方式你隨喜,也同樣是做了不正確的謀生方式,會得到同樣的過患。因你的需求而讓別人去做不正確的謀生方式也將得到同樣的過患。

第六種:正確的努力---正精進


不傷害其他眾生,依靠正確的謀生方式來生存有時候是挺困難的事情。但我們一定要通過努力,依靠正見,努力正行和正言,使自己具足正命。就像我們為了避免殺害蚊子而做種種努力,這就是正精進。

第七種:正念


正念是禪定的技巧源頭,我們要維持正確的覺知,不忘失正念。一切的經驗由心產生,有心才有一切經驗,一切由心引導,由心造作,如果心腐敗了,言行就會失當,情緒煩惱就會產生。一切經驗被心拉著走,心是領導人,心是製造商,如果心能夠寂靜平和,言行才會有快樂的體驗。

《法句經》(藏文音譯為“達嗎吧拉”),關於正念的內容,希望大家有時間閱讀。在佛教裡,心很重要,因其重要所以讓它知道在它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就更重要!持正念的教法很多,可歸納成四種:

1、對於身體不忘失正念
2、對感受不忘失正念
3、對心不忘失正念
4、對法即現象界不忘失正念。

有很充分的理由這樣講:當我們說我,想我,執我的時候,所謂的我出不了以上四種形式,但情況不一而足,不同情況有不同的特點,有時候還會從三到四再到一這樣輪流變化。四樣東西最粗重的是色身,細微一點兒的是感受,再細微一點兒的是心念,最細微的是法。我們講色相,身的色相,指這個身體。很多時候所謂的我就是指我的身體,“踩到我了”其實只是指我的腳趾。色身在這四者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1、我們先提色相,對身體不忘失正念:因為身的色相,所以餓了要吃食物,長了皺紋要塗乳液。這麼多時裝為身體所用,BMW敞篷跑車也是為色身準備的,它們不約而同地驅動我們去為身的色相去做事。

我們不斷向外尋求幫助我們這個色身。不管是著名設計師還是世界級名廚,借由外在的東西我們希望我們的色身活得很好。但不斷向外尋求幫助吸引了我們所有的注意力,本來尋求外在東西是想讓自身活得很好,但在此過程中我們卻把自身是什麼都完全忘記了。

而且如果我們一直依賴外來幫助和外來資源,我們會一直在比較,一直在參考,
一直在盲目跟風模仿。這就是為什麼說加州男生外形長得都像史瓦辛格一樣(開玩笑)。在香港也會有同樣的現象,很多人都在模仿偶像。這樣做有很多過患,不要說心靈層面,就是世俗上的缺點也非常多,每個人變得非常無趣,大家變得一模一樣。

都說要有個人風格,但前衛的事很少人敢做。所有的大都會樣子基本都一樣,所有的連鎖店都像星巴克和麥當勞一樣無趣,世界上僅存的有趣的東西越來越少。在印度街頭,你會看到身上沫灰的印度人,隨地拉糞的牛車和街上耍蛇的小孩。這些有趣的事兒,在香港這樣的大都會是不會看到的。人們和城市都千篇一律,大同小異。所以以世俗的角度來看,我們失去了對色身狀況的覺醒,不知道自己色身的狀況,也就變成了很無趣的人。

2、對感受不忘失正念。以靈修的層面來講,我們失去了真實無欺的心境。當我們“只管打坐”時,在這時你應用了維持色身覺醒的方法,慢慢覺察到身體狀況,你會發現哪怕小拇指動一動都是不可思議的現象。你會發現鼻子下面有兩個洞真是一個傑作,你會逐漸感知身體是什麼情況,究竟發生了什麼!而我們大多數人現在可能把自己有兩隻手這件事兒都忘了。你還會體驗到身上的襯衫和襪子帖在皮膚上這一刹那的感覺。細微的感知和覺醒,只要你堅持“只管打坐”這樣修下去就都會擁有。

更為重要的是你開始知道身相感覺是一分一秒,一刹那一刹那改變的,它永遠不會呆在定點。現在你才開始瞭解什麼是真正的你。

3、對心不忘失正念。簡言之這個心就是心念,大部分時間我們不知道自己心念在幹嘛,但通過訓練,逐漸你會知道。

4、對法即現象界不忘失正念。

法即現象界的現象是什麼,我是男人不是魚,我現在坐在椅子上,把鞋子放在那一邊,我是行政總裁,我是失業的人,我的女兒以及我的媽媽等等。對一切的現象能夠真正了知這很重要。但並不是說一定讓你接納這些現象,而是指我們要了知這些現象。它們每刹那都在改變,不只是分秒改變,還依存外緣改變。現象這個主題講起來深廣的很,我們可以舉個有關現代社會問題的例子來闡述:現代的父母對孩子期望很高,讓孩子做這個學那個,小孩對父母親也同樣要求很多,成天讓父母做這個買那個。那麼,期望這件事跟了知現象就是完全相反的東西,一旦有了期望就沒有正念,父母認為孩子就應該達到我的期望,孩子也認為父母就應該這樣滿足我,他們都活在期望裡。

假如突然出現個陌生人像父母親一樣甚至超出了父母對你的關愛,你是不是會因為沒有期望反而產生懷疑和害怕的感覺,認為這人居心不良,反倒不知如何接受這種關愛呢?所以期望是很大的議題,現象也是很大的議題,民主的現象也一再說明,當人們心目中有了期望,民主也就不再會有用了。不只是期望,連恐懼也一樣,一旦你對某個東西有恐懼,不是高估了它就是低估了它,這些就是你對法對現象不了知,因此就會出現這些問題。
所以上述這四念處,先從深知身體做起,最後要了知法即現象。

第八種:正的專注


我們不論做何事用什麼方法,都要對所做的事產生某種程度的專注心。散亂的心不會成就任何結果。剛剛闡述的是有關“只管打坐”主題的八正道。

目前為止,我講的話已經夠多了,佛教裡面90%的內容來自非言談的方式,但我看得出覺醒的價值所在,這次講到的覺醒不僅是絕對層次的覺醒,也是相對層次的。

像對老虎滅絕現實的覺醒,很多人非常努力拯救老虎,我非常隨喜,作為佛法的追隨者我們有個商標和品牌,就是非暴力和緣起。

我請求大家都能有此覺醒,不管花多大努力一定要增加大家關注和覺醒,這就是很好的善行。包括跟別人宣傳,在車上貼貼紙,吸引別人的注意力等等。

愛,慈悲和菩提心的理論一定要實際應用出來。

俗話說,預防勝於治療,所以請大家預防剝奪這種美麗動物(老虎)的行為,不僅老虎,整個地球上的動物都依靠我們,少用塑膠的東西,自備馬克杯,不要浪費紙杯,女士刮腿毛時把水龍頭關起來,洗澡用太長時間也不會讓你洗得更乾淨,刷牙不要讓水一直流,自備筷子,這些都是我們這一生可以做到的事情。

如果你認為一生不應該只做這些,應該有更崇高的東西,那就要有超越合理邏輯世界的渴望,要超越4加4等於8,要欣賞心的力量!為什麼要上長春藤大學,念書念的要死要活的好不容易找到工作,5點起來第一個到公司,呆到最後一個走,只為做給別人看。

一個月的長假期兩年前就要訂,甚至連機票旅館都提前訂好,為什麼讓生命這麼空虛活得像機器人,卑躬屈膝向物質社會投降呢!

中國和印度號稱是經濟正在崛起的大國,我不知道如何評價此事,即使中印兩國不犯那些已經崛起了的大國所犯的錯誤的話,我對此事也不抱什麼樂觀態度。我不認為突然有那麼一天人們會自覺地從貪婪中得到解脫……

2015/03/17

究竟的閉關(宗薩欽哲仁波切開示)

究竟的閉關

宗薩欽哲仁波切

理想上,究竟的閉關是離於過去與未來,一直安住於當下;然而,我們的心總是如此受習性的控制與左右。習性的一個特點是無法靜坐不動、無法安住於當下;這是因為對於我們被迷惑、被寵壞了的心來說,活在當下是如此可怕、如此無趣且令人無法忍受。我們不太知道,活在當下其實是很令人振奮的,它也最能讓人從所有的痛苦、煩惱和焦慮中解脫。有情眾生希望擺脫這一切,但到頭來,我們總是拼命製造出越來越多導致這些痛苦、煩惱、焦慮的因和緣。

在佛教裡,活在當下非常重要。盡一切可能讓心保持於當下、免於散逸,這是佛法最主要的對策。佛教當中的每一個法門都是為了這個結果,可以從單純的禪坐到密法的觀想、儀軌和持咒,甚至那些包含某些密續舞蹈的繁複修持,亦即現在廣為人知的金剛舞。

透過無數的方法,我們基本上讓自己避離世俗的活動,並希望能夠避離世俗想法越久越好。在西藏傳統裡,我們試著從日常生活中出離一段時間,比如一週、三週、三個月、六個月、三年、九年。即使今日,藏地仍有許多人實際上在進行終生閉關。然而閉關並不一定要三個月或三年,我們需要的是每天維持閉關的紀律。這樣的紀律是要我們避離世俗活動,獨自單純地坐在坐墊上。

這目的是避免我們去做我們通常到頭來仍在做的事,比如講八卦、聊天、上網、看報。我們有這麼多的佛教方法幫助我們達到此目的,從單純的什麼都不做(這點其實最難),乃至兩小時或三小時的儀軌修持,我們沒有理由不把這些視為一種閉關。

本文譯自英文Gentle Voice 電子版第3 期,2011 年9 月。中文翻譯:李淳慧,校審:西
遊翻譯小組。

2012/07/11

中台禪寺101年學界精進禪七心得報告


(一)我的學佛因緣

包括這一次的禪七,總有一樣的學佛或非學佛的人好奇的問,「你是怎樣的因緣學佛?是否遇到怎樣的大問題,才升起學佛的動力?」我說,沒有呀。但多數會以台語回上一句「遇到鬼」。對方絕對睜大眼睛準備看我如何描述我的遇鬼記」。

其實,我甚麼都沒看見。1999年夏天,拿到學位、完成婚禮,帶著簡單行李與一本金剛經(不要問我,為何帶金剛經? 我只能說,那時覺得金剛經,「蓋高尚」,博士哩,總要能讀讀金剛經),到成功嶺去受訓。軍旅,總會有一些傳奇的色彩,我無法確定原因的,包括手臂痠痛到必須打止痛針、酷暑卻必須冷大穿大外套、晚上睡覺會自動留鼻血、還有常常會快要窒息的「過度呼吸症候群」...,但離開軍營去台中玩耍就沒事,回部隊就發作,直到離開成功嶺的前一週,部隊的長官,除了讓我早上去打掃外,哪裡也不敢讓我去(大概是深怕又掛了一個博士在成功嶺),我只有在教室裡面,抄經,抄了一本金剛經。因為不知名因素,加上離開前一天,有一隊上的士官告訴我,我如何如何(當然是卡陰之類的說法),所以我索性回答「遇到鬼」是我的學佛因緣。的確,所多因緣是從這裡開始。在這之前,只有在父親往生時,「必須」讀幾本經。

1999年,同時也是921大地震。發生時,我已經轉到國管院受訓。地震後,趁著假期與老婆去翡翠灣玩耍,但可能沒開放。索性走汐萬路(萬里段)的山路去探險。老婆在山中因為想找洗手間,我就開始亂開,突然看到山路的轉角處有一處像佛寺,寫著「靈泉寺」,就去借洗手間。「靈泉寺」不就是陳履安先生書中他去禪修的地方嗎?那時候對中台禪寺並沒有概念。

在寺裡,一位極為年輕的比丘尼副住持當知客,就請泡茶請我。

這位就是當年我在靈泉寺認識的中台禪寺的年輕法師,見官師。(2005年於中台)這位就是當年我在靈泉寺認識的中台禪寺的年輕法師,見官師。(2005年於中台)

我簡單的告訴法師,我在成功嶺的「遭遇」。他回答我說,冤親債主應該會讓你有高度危險的,(應該說會危及生命的,雖然離開成功嶺之後覺得不像會索命)因為你不貪色,所以安然度過(這點我是不承認啦,大學追過的,都是美女級的,後來娶到的,要找洗手間的,也是美女級的啦),然後給我一本「水懺」,希望我多用功迴向與懺悔,那年我哪知道甚麼「懺」,回家,就將經書「安放」到「藏經閣」給藏了。

但我沒遇到鬼,卻開始認真的「怕鬼」。因此,在國管院受訓時,在部隊外大魚大肉,進部隊內「吃素」,裝著一副修道人的樣子,說穿了就是怕鬼。從大門口寢室,必須經過一大段沒有燈光的路,聽人說,鬼怕大悲咒,所以那時候,開始認真背大悲咒,每次走在那條黑暗的長路,就大聲念大悲咒,就是告訴鬼,大悲咒在此,閒雜人等莫近....在下部隊到八零四之前,還真的曾經因為怕鬼,將大悲咒背起來過。最白癡的學佛知見,莫過於此,想來真是好笑。

遇到鬼與怕鬼,還真的是我學佛的因緣。但問我鬼長甚麼樣子,請你自己去問鬼吧,我也不知道。這位年輕的法師,與我還是亦師亦友地保持聯繫至今。此次中台禪寺1000多名學員禪修的所有茶水,就是這位法師負責。水懺,直到2009年要去靈鷲山打禪七,被規定要先讀,這才第一次「開經」。爾後,在年初一在蓮悅家,也讀過幾部。但水懺的內容,真是棒。

(二)兩次注定失敗的禪七


此次在中台禪寺打的禪七,是第三次在中台打七,但卻是第一次成功。
2000年提前退伍,心中充滿對事業的雄心壯志。募資、招兵買馬,正準備大幹一場。但.com卻開始泡沫化。2001年五月,出版社所在地汐止東方科學園區卻發生大火。燒掉了前面幾年所積累的資糧,也燒掉了原先的豪情壯志。這是在父親往生後,第二次感到造化弄人。

當年七月,見官師打電話來說「傳術,我們山上(中台山)舉辦學界禪七,你要不要來參加?」禪,讓我聯想到的就是很有質感,很時尚的一種生活方式,總應該是小橋流水,一壺清茶之類的,更何況"學界",那有多少人,懂佛呢? 我懂呀....好,反正出版社經歷過大火,一切都在復原中,去吧,去打禪。那時候,我沒參加過精舍的任何禪修,沒好好的坐一隻香,連心經也不會背,(在與精舍遊覽車去中台的路上,才開始背,到口試時,只背了前面幾句,結果口試師兄也只聽了幾句,我就變成是已經有些程度的禪修者,過關),禪修的基本功還是起七之前,見官師給我「惡補」的。在充滿著對外面世界的挫敗感與傲慢心夾雜的情況下,進入禪堂。不知是何因緣,我總是被安排在五樓主要禪堂的東單(男眾)第一排,從第一次到第三次都是。

當然,沒有任何的基礎功,沒有任何的精舍熏修,沒有任何謙卑與懺悔,沒有累積福德資糧,沒有恭敬,只有我慢,第一次禪七結果以今天來看,早就可想而知。此有故比有,狀況早就在哪裡等著我了。

「我是博士哩,有甚麼難得倒我?」可笑而愚痴的心態,在起七後第一個藥石後(晚餐)的養息(睡覺啦),就出了從來沒有過的「恐怖」感,一種極度深沉的孤寂感,請不要問我是不是又看到鬼了,這一次要問神,問護法神去吧。我安單的寮房,以今天的角度來說,據說是大...護法(功德主)住的,就是禪寺本體中三樓的寮房,是套房式的,兩人一間。住哪裡,就真的是住在中台禪寺裡面,樓上樓下四周都是大佛像、羅漢像,「鬼」要進來,恐怕「門」都沒有。所以不要問我是否遇到鬼。

無名(不是無明)的恐懼,不斷地侵襲這個傲慢的博士的心,渾渾噩噩直到第三天中午養息後的第一支香,我居然連禪堂都已經走不進去。有點類似成功嶺那種發冷,然後靠在禪堂東側側門的牆上,開始哭泣,怎麼也走不進去禪堂。後來被法師「架走」,有點知覺已經是兩小時以後的事情。山上的監香法師問,是否退單? 就是叫我回家啦。那怎麼成,來禪七,敲鑼打鼓,詔告世人,這樣回去豈不太沒面子? 但那時候已經開始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對世間法,博士這名器可能還可以招搖撞騙,但面臨到生死關頭,或是這種超乎理性與科學的現象,博士,與不識字的,都一樣,一點辦法也沒有。(沒識字,但識性,那就大不同)

法師們問,之前打過七嗎? 到精舍參加過禪修班嗎? 護過七嗎? .....答案都一樣,「沒」。顯然,我是被偷渡進來禪堂的,當然,就是被見官師具保的。法師們說,沒護七就打七,好像有點危險,更何況我是啥都「沒」。護七,看來是累積福報的好方法,好,我不下山,護七。直到當期結束,跟著一群人,說是去皈依,教書的,就取個名字,叫「傳術」。

自然認為自己應該是業障深,下山後,就開始吃素(業障深吃素就不深嗎?呵呵,那是當時的知見)。同時開始認真的「研究」禪修這門學問,看了一些書,一知半解的認識禪與禪修,口頭會講些口頭禪。但實際用功過嗎? 按部就班參與基礎禪修班嗎? 仍然是一貫地輕慢心,沒。那段時間,自己還真的與「靈」相應,遇到的,多是看起來具有特異功能的通靈者,或是告訴我,我是有天命的之類的.....2003年,也就是第一次敗陣下來的兩年之後,再次地上山挑戰。這一次顯然是有備而來,帶著一堆自己認為的知識而來。因地不正,果招迂曲,結果也是早在預料。

第二次上山打七,一樣是被安排在護教樓(本體內)掛單,一樣是在五樓主禪堂的第一排。這一次偷渡我的法師,已經從見官師變成安坑地區普燈精舍的住持見寧師。顯然,大學教授這名器(其實我是副教授)是可以享受到一些方便與特權的。只是,這些看起來方便與特權,往往卻是苦果的開始。從起七開始,因帶著不正確的知見與通靈的神通概念上山,相較於第一次打七的懵懵懂懂,第二次所有的現象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恐怖昏沉孤寂那必然是有的,更「具體」的還有晚課時被繩索綑綁住剩下頭可以動...不斷產生打嗝現象(在那時候,就是說,這是與無形眾生相應,與不一樣磁場相應的現象,簡單的說,「自認」自己有通靈體質),到第三天更是加劇,打嗝之慘烈到完全無法養息,本來與第一次打七一樣,過中午已經萌生退意,但為了表示自己不虛此行,堅持打完中午過後的第一支香,然後要退單回家。

午後的第一支香,打嗝到已經嚴重干擾其他學員的用功,甚至為此還調了座位,所有的打嗝現象越趨嚴重,最後在行香最快的剎那,監香法師敲板的一大聲,我被嚇到了,打嗝也停止了,但我不是開悟了,而是「開車回台北了」,心想,禪法與我無緣(連這想法也充滿了我執與我慢),不玩了,下山了。另覓他處。這也造成了後來幾年與淨土法門結緣的因緣。

其實,以今日的我來看,第一次與第二次都不是甚麼靈異現象或是冤親債主來干擾。在自己的知見不正確,充滿著我執我慢的情況下,未入禪堂,心已著魔。這些所謂的靈異,其實都是自己的習慣突然被改變,例如從奔逸狂亂不羈的身口意習氣,突然進入一個高度平和與寧靜的修行道場,習氣所產生的自然適應現象。這也是為何禪修或閉關,第二天最難熬。過了第三天,身心都已經習慣了,就是如此而已。

禪修因緣,直到2008年,被靈鷲山心道大法師指著說「你應該來參加禪修」隔年二月參加了一天的雲水禪,四月與出版社夥伴一天的企業禪,2009年七月,參加了斷食禪七,才開始回到禪門。但在靈鷲山的禪七,撐是撐過七天,但那可是在心道大師父慈悲給我的放縱下,才跌跌撞撞完成七天。

想想,這一路的禪門修習,從見官師、見寧師到心道大師父,我都得到「貴師」相助,只是自己不長進而已。

(三)沒有好香的圓滿


此次的學界禪七,在五月報名之前,是沒想過要去參加。更別說是甚麼挑戰之類的。與禪法無緣的想法,即便到了2009年靈鷲山斷食禪七之後,還是存在著。

因為在工作上變化(可以說是無常生滅)的關係,自己有了半年多的修行假期。二月底參加了內觀禪修,覺得自己有獲益。在21天大悲咒閉關之後,本起一念,是否應該再去一次內關中心? 總不好半年的假期荒廢了,只參加了兩次長閉關吧。更何況最近家人都不在台北。

直到五月中,因為大兒子想去讀普台國中,再次到多年未到過的普燈精舍,找見寧法師協助,因為熟悉與習氣,某些的念頭油然而生。「自己是否該與中台結好緣,是否應該將九年前的那支香打完?」幾天之後,替小兒子報名了「小星辰」,替老婆報了「護星」(就是去當義工媽媽),替自己報了學界禪七。心裏想,能不能通過報名還不知道勒,但該還的總是要還,該了的總是要了。雖然自己認為這一次打七,狀況會很慘烈,但卻也「沒再怕」。畢竟,這前面兩次更早的閉關,雖然在內關中有得到法喜,雖然在大悲咒法會中有心道大師父罩著,但對於九年前與十一年前的部分現象,是存在的。只是自己今日比較知道怎麼對應那些感受與念頭而已。

但也沒啥好多想的,慘就慘吧,要我半途而廢,這一次,習氣的力道可能要更強很多,要不,我就是掛在禪堂,也不退單。就當來還債吧。就上山了。



這一次一樣在五樓禪堂的第一排。掛單的寮房倒是從護教樓(他們說那是VIP中的VIP住的,我想應該就是大護法)移到號稱為VIP的普賢寮。也許也是這半年來已經過了清淡慢活的生活,從報到開始自己就感到,景物依舊,但自己的心並不躁動,並不焦慮,也不恐懼,就是當成度假吧,只是可能要兼著還債而已。報到、掛單、安單、起七、坐香、行香、晚課、打版、早課、過堂....一下子就過完第二天。除了疲累與昏沉,除了腿子因為不耐爬爬走走而酸痛,色身上有痛點,但心裡卻無風無雨,出奇安靜,有時候妄想一來,還會發笑,看著大眾都板著臉,一副苦不堪言「的樣子」也覺得有趣。但心想,第三天風暴只是還沒來罷了。

一樣的照表操課,第三天中午過後,與下午第一支香,一樣是安安靜靜,前面兩次失敗的主要干擾,居然完全都不復見。心裡有數了,這一次過關了,可以回家了。每一支香、每個養息,過去會發起不淨煩惱的時候,都沒發生。唯有剩下妄想與昏沉。連妄想都比在內觀的時候少了。但自己這一次好像沒有學到甚麼法,還是停留在數息。這也無妨,七天都數息,過關了,也會挺開心的。更何況才第三天。在內觀,光觀息就用了快四天勒。

前面兩次被KO的禪修,在法上的學習也是一片空白。自己的習氣太強,我慢太強。當年的兩次都是惟覺老和尚主法,自己的煩惱障礙住自己,對老和尚的口音挺有意見的,甚麼都是外境的錯,老和尚口齒不清、以法解法,....唯一沒錯的就是自己。殊不知檢討自己,別人進禪七禪堂,都已經是身經百戰、長期熏修,而自己都是靠特權矇進來的。

第四天,下午的一支香,提早敲引罄。心正納悶,眼睛一開,是老和尚講法的時段。來就來吧,經過十年,老和尚的口音應該更不清楚,這是自己當下的準備,反正盡量聽盡量學就是了。結果,一樣是出乎意料,我居然99%都聽懂老和尚所講的是甚麼,大部分的道理也都容易聽懂。第一念頭是,老和尚變了,變得開朗,變得親切了...但只是思量,若老和尚有變,應該也只有舉的例子與最近的時事貼近,變的應該是自己的心。



老和尚這一次不是主七和尚。主七和尚是現在的當家,見燈大和尚。因此,真正的修行上的心法,是由見燈和尚主講。在第五天下午。其實從起七開示,見燈和尚就已經告訴我們幾個重點

  • 中台的禪修法門是心地法門
  • 主要的目的是明心見性、見性成佛
  • 要相信自己與一切眾生都是佛性本自俱足
  • 明甚麼心?就是「師父講法、弟子聽法」的這份「能聽的心」
  • 但要持續地以這能聽的心,「不起妄想、昏沉、無聊、無記、貪、嗔、癡、慢、邪見」這就是中道實相觀
一開始,我對於又是提到「明心見性、見性成佛」這幾個略顯打高空的「標語」略感不耐,主要是最近社會上有出現一群身穿紫色T-Shirt,背後秀一個大大的禪字的一個新興宗教,幾乎可以說是附佛外道的◎◎如來宗,也是完全一樣地標榜這八個字。我親自與那個團體有過接觸,裡面的人看起來相當親切,多數說,已經開悟,但調皮地問了說,悟了甚麼,多數只能回答,得智慧、運氣變好之類。

但很快的,見燈法師以我在電影達摩祖師傳看的一段對話,就是當時印度波羅提尊者回答異見王說:「在胎曰身,處世曰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舌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遍現俱該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者喚作精魂。」來說明,要明甚麼心見甚麼性。這一次的禪七,在法上,真的終於有一點點領悟了。但也是習氣所然,總希望聽到更具體的實作(修行)上的方法,如同內觀一樣,讓自己知道如何用功。答案就在開示中,就是,

「護住盤起腿時那份能知能覺能作用的心,然後不起妄想、昏沉、無聊、無記、貪、嗔、癡、慢、邪見」我明白了,原來過去盤起腿之後的妄想紛飛、昏沉疲累,是必然的,因為還是凡夫眾生;也是因為這些「不能起」的不淨煩惱,妄想執著,讓眾生的自己不能證得本具的如來智慧德行。反過來說,這是就上坐之後要做個功夫,要護住的一念心。第一個就是妄想。從第五天之後,身體比較適應,昏沉比較少,要對治的就是妄想。用得方法也很直接,與內關相同,就觀察這些妄念,不要理會,妄念一樣無常,生生滅滅。

往後幾天,直到解七,一上坐,一定是開始「觀賞妄念的生滅」像看電影一樣,但專注力大約都只維持不到一分鐘,重複幾次,十分鐘後就試試內觀的方法,還是不得力,最後還是要把自己的法寶搬出來,「持大悲咒」練習專注與定力。直到解七。

大悲咒的部分,除了每一支香的混亂段會拿出來用,其他休息時間、往來於禪堂與寮房之間的時間實在多,多數的時候就持大悲咒。七天下來,有持了11部多的108遍大悲咒。較好的狀況,在中台山就應該以中台教的方法,不該夾雜其他方法,應該只能用數息、觀息與中道實相觀的方法。但大悲咒對我來說還是比較習慣,比較容易專注。這點,我是該與老和尚與中台禪寺懺悔的。

重新思考在21天的大悲咒閉關,為何自己都不相應,都不得力,不會有心道大師父講的「News」,很明白,就是我一直是以「妄想」陪著念大悲咒。有時整枝香是完全陷入妄想,自己都不會知道自己念甚麼。心不清淨,怎會得力呢? 惡的念頭是妄想,善的念頭還是妄想。這些都是妄心。

整個禪七,對我來說,的確沒坐到一支好香。但過程中已經是出乎我意料的順利與滿意。完全沒有甚麼慘烈的掙扎。冷氣太強,穿衣戴帽;坐墊太低,再墊一個;穿襪不好穿布希鞋走太陡的路,那就脫襪走。過去的幾次長閉關,乃至於十來年前的兩次失敗的禪七,都會有股強烈的慾望,要與教授師互動,要小參,希望得到肯定與溫暖的期待是濃烈的。這一次的禪七,一樣是禁語,只能寫紙條反映,我共寫了三張。不一樣的是動機與內容,這三張是

  • 坐墊太薄,請再給一個禪墊(我一路坐兩個,有點好笑,但很自在)
  • 請給我針線(扣子掉了兩顆)
  • 晚上要用藥石(本來想要持午,每一天回寮,同寢的教授就告訴我,當天藥石(晚餐)吃甚麼,太好吃了,過了第三天的敏感時段,我沒被打敗,第四天開始就申請,過午"要"食藥石,但真的好吃啦)

練習自拍,還是有很大的進步空間的練習自拍,還是有很大的進步空間的

(四)一些知見修正上的分享


這次的禪七,的確沒有坐到所謂好香,在法上也沒有如內觀,給我一個全新不同的體會。但有些習氣或是知見上的改變,自己是曉得的。除了或許是年紀變大,或是已經沒有混跡江湖,對外境的反應變慢之外,其他有幾點分享如下。

  • 對於早晚課
在過往,心中有抗拒參加法會或是集體讀經,其中一個原因是,怎麼那麼沒效率。其實,也是因為自己心忙亂,總認為效率是第一要務,例如,此次禪七都有早晚課,內容實在很少,若是自己「讀」,三分鐘之內可以搞定,但禪堂用了四十分鐘完成。
但這一次的禪七,我就打定,這種無明的焦慮感,也是我要克服的課題之一。從一開始的唱誦,我索性就改變自己過去自覺很厲害的方式--自己讀自己的,然後讀幾遍--而全部與大眾一起唱誦。心,開始融入,發現,維那法師唱得其實很棒,大眾的合音,在禪堂的迴繞,也很棒。自己用力地和著唱,然後慢慢體會--南無香雲蓋....。有一種心得,那就是,「若不想被雨扁,就把自己當成水,融入吧」。披髮佯狂是一種處世價值,隨波逐流何嘗不也是? 老是習慣踢館、唱反調、挑剔,辛苦的,肯定是自己。

  • 對於過堂
在禪堂中,過堂的經驗,也曾經是個暗角。過堂,就是吃飯要排班、要唱供養偈、要隨喜發心功德主、要感恩、要結齋...退飯菜都有一定的儀軌,最後還要請一碗清水,洗過所有的碗與菜盤,以惜福的心,喝下才結束。過去,心裡總是想,吃個飯,有那麼複雜嗎?自己要啥,就自己夾,吃完就閃,不是很好嗎? 搞得挺複雜的,何況,用齋時間肯定已經是飢腸轆轆,還要我們合掌,等著法師唱誦「功德主」十幾分鐘,實在是要命呀。
而這次我自己用了一些內觀的「自我催眠」法,反正肚子餓與腿子痛,都一樣是生滅,是無常。仔細觀想所謂「五觀堂」中牆上所貼的「五觀」,其中之一「忖己德行,全缺應供」,自己到底有何德行,可以在此接受大眾的供養? 施主一粒米,大如須彌山,今生不了道,披毛帶角還。
仔細聽法師唱誦,就發現,維那法師真的是有練過的,連唱功德主的名字,也那麼好聽。當然免不了還存留一些過去的習氣,會看表,然後算出,嗯,大概還有5分鐘,就可以「開動」的這種好笑的行為。
總是,這些都是自己的心在障礙自己。說腿子痛,自己還不能叫他不痛,這痛,自己要負的責任可少;但因心裡的毛病所引起的苦,那還真是自討苦吃。

  • 對於因果
對於因果,自己可以說是深信不疑。如是因,如是果;此有故彼有,諸法無我這三法印,但過去卻有點不是那麼「甘心」。「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受者是」看起來是很有道理,但自己卻不甘願。總是想,這是甚麼東西勒,「上輩子」有個智光,殺盜淫妄,百般享樂,但這輩子的這個智光,沒有「享受」到,卻要受果報。而這輩子的這個智光即便努力廣修眾善,也要等到「下輩子」才有好的果報。雖然也很明白,自己某些在此生所受的「善待」,可能是來自於累世種下的善根,但始終對於這「三世」因果有點「意見」。總不成,自己所修的法,是要等「下輩子」,也就是自己這輩子往生了,才能受用吧。
這一次見燈大和尚開示,很清楚的說明,佛法的三世因果,並不是上輩子、這輩子與下輩子的「分段生死」的概念,而是「過去、現在、未來」的概念。差別在哪? 前一秒與前幾百世都是「過去」;下一秒與來生都是「未來」。如此的解釋變得合理多了,至少,智光現在的斷惡與修善,好處會在下一時刻就呈現,只要因緣俱足,而不用苦等來世。
佛法告訴我們的離苦得樂的方法,當然也不會是死了才得。變得積極多了。
而過去對於學佛這事,總覺得這事自己的事情,而佛法總是告訴我們不要執著,因此,就「刻意」去迴避碰觸「利益」,學佛的利益。見燈和尚說,學佛就是要先知道學佛的利益,要知道學佛的好處,這樣才會有動力持續學佛,否則,就去五濁惡世沉淪,還有一些感官上的樂處。學佛,怎麼會是消極或是不好說的呢? 快樂的學佛人,就是很清楚知道,學佛,不是死後才快樂,(往生極樂?)是現在學,現在用,現在快樂。

  • 對於精舍共修
在過去對於精舍(講堂)共修總有些排拒。主要原因有二,一來是精舍為引眾道場,總必須使用一些入世的引眾方法,也因為是由人所組成,因此,也免不了有人所產生的是非。其次是,過多的儀軌,弄得像我這種閑散慣的人,總是適應不良。但其實深究主因,都是來自自己的我執與我慢所造成。總覺得如精舍所開立的「初級禪修班」對我這種「高人」是太淺了,對我這種人,應該來點不一樣的。關鍵來了,的確是給了不一樣的,只不過就是在禪七時,給了兩次失敗,一次跌跌撞撞的結果。這些苦果也都是自己的傲慢所帶來。


2012/04/27

2012 年靈鷲山百萬大悲咒 21天閉關

2012.3.31 第0天 


也許又有另一些經歷,或是已經有一些努力,沒有不安的心,順順利利就報到。
第一次辦理大悲咒閉關法會的靈鷲山,顯得有些狀況。要成就眾生,要利益眾生,真的難。晚上受戒,八關齋戒,隨後禁語。但相對於禪七或是內觀,在這裡似乎沒有太多人遵守近與的規定。回寮,交談者多。但八關齋戒,沒有禁語這一條。有不妄語。禁語可以不出妄語。但,妄念,無法禁。
大師父開示,要大眾以清淨心,持大悲咒,去幫助四生九有。但,如何具備「清淨心」呢?
法成就功德帶,是否也是一種隨順眾生心或說是喜好的儀軌?靈鷲山會讓我覺得自在,就是他的儀軌已經比其他道場少了。但這「有」,讓我覺得還是多了。
大師父說,21天圓滿閉關,一定會有"News"。講法與老薛一樣。我其實不需要甚麼News,老天自會有安排。將已經失去的大悲心找回,就感恩了。



第1天(4/1)
儘管已經將自己的作息調整,前兩柱香還是在昏沉中過度。直到早齋後的養息,居然睡到忘記時間。禁語,看起來在這裡真的執行的不好。莫管,做自己就好。
還是被這法成就功德帶搞慘。難搞。真是不明白,為何每一炷香都要將法成就功德帶取下、戴上。真是累人。一支香八十分鐘,真是讓人坐立難安,太久了。坦白說,這種斜斜的椅子並不好坐,也許直接換個禪墊,用禪坐的方式也不錯。
持咒時,持續昏沉,持續有妄想,浮現的都是家人。還睡著了至少兩。中午,飯後的養息,「又」浮現孤寂的感覺。就是與第一次到中台打坐的那種感覺,以及上個月內觀時,中午養息的感覺一樣,不知道是哪個習氣又跑出來作用。
下午開始開就乾脆盤坐。反正一支香80分鐘,兩次行香,每次打坐20分鐘。打坐時,持續浮現出家人的影像,尤其是大兒子,想起她小時候,我去美國....也許他與我的因緣較深吧。空寂、孤寂的感覺不斷來測試。一個月前的內觀,這樣的感覺出現於第一天、第二天的中午。好吧,來吧。試試葛印卡老師的教法,「觀察感受,只是感受,不起反映,無常,總是生滅」。
看來一天在禪堂持咒的次數只有400-500之間。自己的目標是10000,則每天必須補80遍。若希望有10800遍,則須補110遍。
晚上看到一份資料,一天應只有400遍。好吧,先以10000遍為目標。
不可以帶著煩惱來修持。問題是,煩惱要來,不是我能控制,也是因為如此,煩惱炙盛,才會來閉關,來修行。諸行無常,所有萬物都是生滅。但為何我們一般講無常,都是講生死無常,這肉身、這呼吸間的生死無常呢?
發廣大菩提心,誓度一切眾生。
晚上最後兩柱香,累壞了,一直昏沉,打瞌睡。說實在,這樣的課程,頗累人。

恆傳師批

試試看隨順這些因緣。讓心無執無得失的聽大悲咒,念念清明,將「我」放鬆放開,看,將是如何?



第2天(4/2)

這心得,問與答,很有趣。問了繁,答的簡。
所有閉關修行,第二天似乎是一個障礙。從十年前與八年前的中台禪寺禪七,到三年前於靈鷲山的禪七,都在第三天中午掛了。三年前的禪七若不是心道大師父的慈悲,讓我可以持大悲咒度過禪七,我應該也是在同樣時間就棄械投降了。乃至於在一個月前的內觀,也是在第二天出現了小小的不安,雖然一次比一次輕微。但這一次閉關,似乎沒有甚麼第二天障礙。唯有的是喉嚨痛,應該是「喊」太大聲吧。
問題很多,但為了讓焦點集中,只提一問:
在上山前,將此次閉關定位於「利他」,相對於一個月前的內觀,只是「利己」。大師父在前天開示時說,大悲咒可以利己利他,這很棒,很想學。但兩天下來,似乎不得法,不得其門。如果這21天的閉關,是隨喜大師父利益眾生的悲願,那當然,不必去思索如何學習,如何修持,如果只是隨喜百萬大悲咒,那麼就分攤個額度,也未必要在此閉關。既然上山閉關,想必有其他因緣。或是應該這樣問,修持大悲咒法門,好像應該觀想觀世音菩薩,要發與觀世音菩薩一樣的願力,問題是,怎麼觀?怎麼發願? 若是停在眼根與舌根,我想應該是錯誤的方法。這兩天持誦與聆聽大悲咒,感覺不錯。但「無緣大慈、同體大悲」這樣的心,是怎樣培養的呢?還是,持大悲咒是因,發(得)大悲心是果。持就對了?反正共有21天,現在才第二天。
智光雖然問題多,但是,這活動還真是辦得不錯。

第3天(4/3)

懺本上的「普賢行願品」或說十大願,與一般讀本不同,是否有典故或是因緣?
自己是否真的有此願力與能耐,可以共襄盛舉參與這「悲心轉念、地球平安」的悲願,真的沒有把握。但三天下來,很肯定的,這仍然是一場自己與自己的戰爭。這是修行。與自己的習氣、身體、煩惱的戰爭。明明是自己缺乏鍛鍊,不習慣久站,卻因晨起第一炷香的久站,起了煩惱。腳與心都在抗拒自己向來沒有好感的「儀軌」,這也是過去習氣的增生。太多的我與我而生的好與惡。繼續以恆傳師教授的,千手千眼觀世音的觀想方法來用功。

第4天(4/4)

終於熬到第四天。會有這樣個感覺,表示雖然期待自己,也順利通過這樣的考驗,但也表示這是一種難熬的考驗。有沒有可能有一天,可以轉化這樣的難熬,成為一種歡喜,一種成就。讓自己少一天就覺得可惜一天。而不是純然的熬過一天算一天。如同在內觀的後幾天,雖然稱不上那叫做法喜,至少每一天都會期待有新的一天,新的學習與體驗。雖然,內觀也很難熬。
到底,「洗衣」這件事情曾經在我生命中或是修行過程中,留下甚麼負面的印記,為何我只要一出門,「洗衣」總讓我不安?這樣無聊的習氣,居然一直緊跟著我。
平等、覺,就是佛性。回想,該先自我懺悔。打從進到山門之後所產生的所有的煩惱障礙懺悔。這些煩惱都是來自自己的心不平等,不清淨。對沒有禁語的學員懺悔、對洗衣、洗澡、對課程安排、對一支香太久、對打呼的學員、對沒有人告訴我現在的溫度以至於如何穿著、對善知識說法的內容與安排、對法成就功德帶、對讓我站太久、對早晚課儀軌的悶,讓我疲憊不堪,都應懺悔。
因為這一次都是來自於我,以及我執。外相都是空性,都是自己的習氣執著,皆應懺悔。
下午的狀況並不好。中午養息時,跑出來的影響已經不是前幾天的家人,而開始出現前些時候在業界紛擾中的人與事。甚至出現了,暗指大師父所修密教法門,有違八關齋戒中某一戒律等亂七八糟的影像。弄得行香的當下,心情頗為忐忑。但這些會自己跑出來的妄念與影像,也是生滅,也會消失。善用內觀所學「只是觀察,不起反映」,總是會過去的。
總的來說,似乎有漸入佳境的感受。(還早還早)整個閉關,應該就是「聽咒、持咒、觀想、行禪、內觀、禪坐」。熬過這21天,至少也經歷了三次的禪七,或兩次內觀,或萬遍大悲咒的持誦。

恆傳師批:這著把身心交出來吧。
我的回答:心,並不屬於我;身,正試著交出去。

第5天(4/5)

中午的養息,是讓我自己覺得空寂的時刻。前兩天跑出來影響的是大兒子,今天則是母親。
在物質的條件上,我應該算得上是一個稱職的兒子,但在心靈與感受上呢?也許是持咒清淨的緣故,小時候母親如何對待我的種種,慢慢浮現。這是妄念,但這的確是曾經發生過的。自己希望學習觀世音菩薩的慈悲,能夠利益眾生,但對母親與妻子,卻不夠慈悲,不能拔苦,也不能與樂。
早上第四柱香,狀況有夠差,但無常就是無常,下午的五六炷香,卻意外地好,好與不好,都是自己的感受,但自己能控制的,有限。
最有趣的妄想,應該是第六炷香後半段,腦中跑出大殿神桌上,最右側那尊天王的身像(應該是廣目天王),放大身軀飄在大殿中,大殿高度也變得非常高廣。天王側著頭,隨著大悲咒的節奏,左右跳動,最後還縮小身影,跑到我的面前,好像千百年來,這天王一直陪伴著我在修行的路上。這樣的情境,讓我一直笑,笑到這炷香結束。這樣的描述,希望不會不敬。
這樣的愉悅的感受,持續到晚上,也不知道在樂甚麼。但可以持續的話,也挺好(好像起了貪愛)
對自己應該是4/21下山,還是4/22日,起了一個煩惱。



第6天(4/6)

第一個三七,倒數兩天。但一個七,不是我的意志。聽到有人為了八關齋戒是否可以超過十二點未結齋而爭論,這會不會斟酌了一個不非時食,卻犯了妄語戒?有人為了行禪速度而起了小衝突,這顯然是有點不可思議,但聽到後,沒有起以往慣常自讚毀他,因自己沒犯而沾沾自喜。畢竟自己雖不犯此過,但無明煩惱不斷,妄想執著不斷,有何可以自讚自喜的呢?況且,倘若我處在那人的情境中,會有更唐突、更激烈的行為產生也說不定。
持大悲咒應無執無著。是的,但這次大悲咒閉關,要發起大悲心,要隨喜大師父悲心轉念地球平安的願力,要觀想觀世音菩薩灌頂加持,如何無著無執?
所有感受都是生滅。低潮,沒關係,也是生滅。如海潮,有低,肯定有高,一切都會過去。何必有太多的疑問呢?從初發心,從新來看。
大悲咒,大悲心起,利益眾生。利益眾生才是持大悲咒的主因。成就自己於佛道的增上,或說是附加價值,為其次。來參加閉關法會,主要是隨喜大師父的慈悲心,若也能開啟自己本具,但封塵已久的慈悲心,是附加價值。至於大師父說的,會有News,或薛老說的,會有天上的禮物,除非能利益眾生,否則,加諸於我,並沒有意義。
下午第一炷香,突然憶起道證法師,在生命的末端,撐著自己身體的病痛,「不忍眾生苦,不忍聖教衰」,以及聖嚴法師「佛法這麼好,只要有人要聽,就繼續講...」眼淚就不自主的掉下來。當然我也知道,這淚,也是重新上演。曾經在我幫道證法師製作「仰望靈山」法寶時(當時已經往生),當我到法鼓山弔念聖嚴法師時,就掉過眼淚。
八關齋戒中的「不妄語戒」,指的應該是不雜談,不論是非、不造口業。畢竟要持戒清淨,最好就是禁語。但就性質來說,內觀或禪修由於要面對自己,修持本身就不用開口,要觀自身變化,因此,完全禁語有其必要性。但如大悲咒閉關,是法會形式,本身就開口修持。只要不影響他人,適度的交談,有時候也有正面的意義。如互相鼓勵。在中午的養息,也是因為自己沒遵守禁語,而得知有一些師兄如何發大悲心,如何精進,如持大悲咒已經超過十萬次,六年發心六千部地藏經,已經拜過三千部水懺、朝山1080公里。
彩虹數字說,我本具慈悲心,與地藏菩薩也有深厚的因緣。呵呵,枕頭山如何比須彌山呢?
下午第一柱香,流過淚後,一片空白。看來,大兒子還會持續跑出來干擾一下。

第7天(4/7)

今天是第一個七的圓滿日。的確生起了些許退卻的心。心想,今日結束也算小圓滿。總是當年持大悲咒的禪七,也是七天而已。但室友們說,男眾三七只有九人,少一人,不成班。好吧,下山,也蠻糗。
昨日恆傳師提到他夢到大地震,101大樓倒塌,室友也附和說,他也做了類似的夢。不知道是否因為大師傅說,今年地球有異於過去的災劫,所以辦此次大悲咒法會,而讓恆傳師有此夢?但昨晚就讓自己的心情變得悶悶的。果真有大災劫,我沒在家裡陪伴無依的家人,自己卻跑到山上來,追求自身的平安與寧靜,家人怎麼辦呢? 成住壞空,萬物皆然,無常就是沒有甚麼是恆常不變的,在此徒增煩惱無濟於事。災難發生於台北的話,我們會有最深的感受,但台北沒發生,並不代表地球上的其他地方也都平安呀。
也許恆傳師這個夢境是一個增上緣,讓像我這種早已經忘記眾生苦難的愚昧者,能有一個緣起。
已經到了閉關的最後一支香,沒有甚麼好寫。只是很清楚,自己的心,沒有轉化,苦難,沒有內化成慈悲心。
晚上聽大師父DVD開示,說起因修行功德,天生異相,災結或能化解,稍感寬心。晚上位置重新調整,我坐在兩位靈鷲山大精進者的中間。

第8天(4/8)

也算是第一天。如果一個七,是一個分段生死,是一個生滅,那麼今天又是另一個開始。第一個七在渾渾噩噩中結束,對我來說算是安住自己躁動的心的一個階段。開始體會,為何一個以修行為主要目的的活動,如禪修,是七天。內觀還需要只少十天。主要是一開始的兩三天,幾乎都是在與自己原來的習氣作戰。很多的習氣、妄念、潛意識,都會來得比自己的意識或是意志,那顆你能影響的心,速度來得更快,太多感受在你還沒有準備好之前,都已經跑出來。這現象並不是來閉關之後才會發生,只要在紛擾的世界中,情緒比較不被控制,或是當有一煩惱跑出來,我們總會尋找其他的搖鈴鼓,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或是會被其他貪愛或是更強烈的習氣所掩蓋,所以察覺力更弱。
修觀音法門,持大悲咒,以個人的修行方向來說,一樣是求生極樂世界淨土,那麼與直接修淨土法門有何不同?
這兩天來自於師兄們善意的提醒,諸如,行香時,不應放掌,打坐時要持甚麼印....弄得自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這或許也是過去自己並沒有那麼熱中於親近佛堂的原因吧。對這些過多的繁文縟節,實在有點難以招架。但這也可能是自己習氣所致。稍後,也想開了,修行,是為了自己,不必太在意別人的看法,只要不影響他人,遵守禪堂的規定,其他的個人看法,就留給個人吧。
上午第四柱香與下午第一炷香,再度想起,大師父到底是何願力,有這樣的悲願去燃燒自己,利益眾生,甚至是地球。如何培養這樣的大悲願力,道證法師與聖嚴法師又是如何發起此悲心願力? 「往昔所造諸惡業..」自己第二次掉淚。不管了,做自己,開發出丁點慈悲心,才是接續13天的重點。



第9天(4/9)

這兩天,心得變少,應該是說感受變少。雖然參加的是21天的閉關,但實在不能說是引眾。因為自己的心行,並不足以為他人表率。除了妄想與煩惱不斷,用功不得力,連禁語都做不到。昨日也感覺相當疲憊,是否因為禁語不力,心不收攝,用功當然也不得力。禁語,這神聖的靜默,有其必要。

長存師:關閉期間只做一件事,持誦大悲咒。儘可能二六時中,不分上下座,皆能攝心持咒。

第10天(4/10)

執事法師慈悲,派了這「心得」的功課,讓學員可以檢視自己閉關過程中的起心動念,或是說心念變化的過程。
其實,我相信法師是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一一閱讀每個學員的每一天日記,每一個問題,以及修行上的心得,更別說要予以一一適切的回覆或批示。對我來說,我所產生的所謂的問題,也都符合無常的本質,不斷改變,也是就不是不斷滅又生。回頭看自己前面幾天的問題,答案不是在自己的身上就是在後來的閉關中即可找到,如同在內觀的過程中,有些問題,問得早,其實繼續下去就會有答案。而連這些問題也都是不斷的生滅。外境所生順了,自己習慣了不習慣的,病痛沒了,煩惱忘了,念頭轉了,就沒有問題了,反之,看甚麼、聽甚麼都不順,都是問題。
昨天的第六與第七柱香,有相當強烈的頭部感受。從玄關到眉心,至額頭,都有共振的情況,偶爾還會有震動。有時候會想持續這種感覺,想看看接下來會有甚麼狀況發生,產生如同在內關時的期待,但這些反應或是感受,不也是生滅? 以無常觀觀之。沒有「我持大悲咒,持到頭部共振」,這一切都是因緣合和而已。來了,就觀察它吧。能發起大悲心才是重點。但真有一個悲心可得嗎?還是繼續專注吧。後來恆傳師開示,提到生死無常,應當專注。心中不免起了疑惑,但抵專心持誦大悲咒,是為了往生的一念,還是有助於往生? 或許恆傳師是希望大家不要雜談,要收攝,要專注。還是,恆傳師也遇到了生死無常的大事?
請教三個問題:
1.如果生命只剩下四天(第二七),或11天(三期圓滿),應以何種心持大悲咒?
2.如果生命只剩下四或11天,那麼,到底應該持誦佛號還是大悲咒?
3.這幾天,一直努力想在持大悲咒時,與觀世音菩薩悲憫眾生苦的心念連結,但始終不得力,總覺得自己的心太粗,應如何調整? 自己也許太理性、或太無情,或記憶力太差,或生活太平順,或深受理性層面佛法的影響,(如是因果)在禪堂中,一直無法升起悲心 ,怎辦?還是先觀想這幾年台灣的重大災難?

第11天(4/11)

研習心得發回,但並沒有如預期,並沒有批示。也許,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第十一天終將結束,代表這21天的閉關已經著實地過了一半。呵呵,還有10天可以用功。閉關的心力越來越薄弱,動機越來越弱,也許真的是有點累了。今天的狀況並不怎樣,使不上力。而且還因為有領眾法師對於時間掌握的差異,或說是問題,導致自己起了需要到佛前懺悔的煩惱。畢竟,今天的疲累,讓自己所有可以休息的養息時間都去睡了。有一個個案,發生在寮房。
室友A說,因不了解戒律,誤食麥片,以為不犯八關齋戒。室友B重複地說,都是以們自以為是,沒弄清楚佛的規定(佛有規定嗎?),佛並沒有說,可以引用麥片,人家規定早在哪裡了,法師某某某某,沒有講清楚,都要背因果的。室友A無心犯了身業,室友B無意犯了口業,但我自己放不下這段對話,增生這些對話,並寫下這些對話,著實犯了意業。自己的心並不清淨,只見他人似是若非的過錯。
今天的狀況真的是不好,但往好處想,就是無常,不好與好,都會過去。
針對大師父於影片中,有關於觀世音菩薩的開示,有一點疑惑。大師父說要內觀,向內觀照這與生俱來明靈不絕的佛性、自性,再發起慈悲心利益眾生。若以次第來說,那我終將無法發起慈悲心,行菩薩道,因為對凡夫的我,那個與生俱來的佛性,離我真的是太遙遠了。連淨念相繼都有困難,如何觀那自性?
由於晚上恆傳師在最後告誡時,說不要任意問問題,專注就好。我就對號入座了,以為講我,因此也起了一些煩惱。



第12天(4/12)

很有趣的是,已經繳了兩次的心得,都是沒有批示原封不動地退回。也許我的功課就是,不思維,光持咒就好。
這兩天也許心裡更安靜,想到自己對待母親對待妻子,都不夠貼心。他們與我,並沒有分別,都是人,勘忍而已。勘忍這世間,世間人對自己也是勘忍。但我卻總是以從經驗或是知識上得到的,從經上讀到的,或是祖師大德講經所得到的架構或是方向,或是價值來要求他們。佛傳了八萬四千種法門,自己也只不過在極少數的法門上,有毫髮般或是更少的心得與體會。
大悲咒,看來對我最大的價值是,讓自己的心更細、更安定。母親與妻子,有他們的生活方式與生命的價值,不墮入三惡道,其他,應該隨順,也該成就。

第13天(4/13)

昨晚,長存師說印尼發生8.9級的大地震。震央與2004年南亞海嘯一樣的地方。但這一次沒有引起海嘯,也沒有重大的傷亡,也許是大師傅的悲願感召觀世音菩薩的慈悲。
靈鷲山在此次法會之後,會將大悲咒的持誦,轉為各區會常態性活動。不去臆測這活動的多元價值,但若能不捨任一眾生,讓任何人都有機會或是意願,持誦大悲咒,學習觀世音菩薩的大悲心,歡喜引眾,教人離苦得樂,而非僅以組織發展或是品牌提升,為主要的訴求或是思考,將能達到共多龍天護法的護持,所謂,得道多助。禪與慈悲既然是靈鷲山的宗風,也就是特色,就回歸本質,回歸大師父的初發心,一切自然成。
以製作與流通法寶,來傳遞佛法,既然是自己的初發心,那也是自己的定位,那麼,就繼續努力專注地做吧。

第14天(4/14)

今天是第二個七的圓滿日,對自己來說也是另一種的自我突破。從三年前的禪七閉關,到一個月前11天的內觀閉關,這一次的大悲咒閉關,已經來到兩星期了。
士璁母親與自己的母親都有參加第三梯。過去,在潛意識中,都有不要母親攀緣,修行應該是往內不是往外,更不要有以子為貴的心念,不要因他的兒子而覺得與他人有何不同。雖然那是很正常的心理。
但想來真是愚蠢,自己在修行的路上也是一攤爛泥,有何好「貴」?鼓勵與增慢,的確只有一線之隔,需要智慧拿捏。這一次,試試給自己的母親更多正面與積極的鼓勵。畢竟,修行這條路,是漫長與孤獨的。
今天連續有兩位師兄親切的詢問,「你是沒有帶黑色的褲子,我有沒穿過的,與你結緣」之類的話。又說,
「這是團體...」我頓時感到愧疚,自己長久以來除了西裝褲之外,並沒有黑色的褲子。團體,這個概念對我來說還真是不可承受的重。這也是為何,我常會覺得自己懼眾,也覺得自己過去生若有修行,應該是那種自了漢。或是那種孤癖的獨居老人。
歡喜迎接第三個七的到來吧~~

第15天(4/15)

昨夜身體覺得不舒服,今早覺得疲累不堪。有脫水的感覺。但讓自己感到慚愧與感恩的是,當恆傳師知道我可能中暑後,下午連續兩支香都泡了對治的茶飲給我。感恩的是恆傳師如觀世音菩薩一般對我與眾生的照料,慚愧的是,這些小問題都要勞煩恆傳師,讓他分心。雖然這感覺很溫暖,也很有鼓勵的正面能量,但自己應該能妥善照顧,而讓恆傳師去照顧更多需要照顧的人。自己應該培養更多的能力去照顧人,不是去被照顧的。
從自己的感受來思維,自己的心還是不夠柔軟,不夠慈悲。尤其是對自己的親人,於修行路上的期待或是要求。長期以來,一直認為,身為佛教徒,應該要有足以堪為佛教徒典範的思想與行為,因此,不應攀緣、不應追求外在的名分、不需要掌聲,要一門深入....雖然這樣的期待看起來合理,學佛者當如是。但這是當如是,並不代表我自己也已經做到。或更是說,自己做不到,做得不夠好,但在潛意識中卻希望自己的親人做到。
如同東方家庭的家長,自己無法達到的成就都希望子女完成。或是沒有實務經驗的商管教師,只是要照課本教授,要求學生按照理論來經營公司。換個角度想,應該更力求精進的是自己。而母親不論已經學佛幾年,受過甚麼戒,都已經能將自己大部分的時間,用於多個道場,不管初發心如何,也總是能擔任包含道場、醫療機構等義工,服務人群,這都是值得讚嘆的。雖然,能於一道場、追隨一上師、一門深入,或許相對的比較能有成就,可是這仍是理論,自己都無法做到。
閉關已經第十五天,對自己來說,一樣停留在心較安定,覺察力比較好一些而已。也慢慢體會,覺知與平等心必須與時俱進。否則光有覺知,對外境更為敏銳,但少了平等心,則更容易起煩惱。感恩恆傳師的善意,但願自己能將此份善意,轉換成閉關功德,以期能達到悲心轉念,而不對善意產生貪愛。
也懺悔自己過去十五天閉關過程中,所產生的不淨心念,不論是貪愛、嗔念或是無明。

第16天(4/16)

當16的數字升起,代表21天的閉關,只剩五天。這概念有二,一是只剩五天,就可以出關,二是,只剩下五天的用功學習。聽到法師宣布,目前已經到99萬遍,下一支香極可能就到達100萬遍。這也算是達到此行的目標。今日在禪堂中,眼、耳、鼻三根都惹了煩惱。當然這是意根作祟。眼根作祟,是看到執事法師無法順利行香,讓整體運行順利,是因為部分的學員,陶醉在自己的行禪世界中,絲毫不理會自己與前面學員的距離,乃至隊伍拖長。自己的解讀是自私因而起了煩惱。另外就是喜歡在禪堂中搜尋或是注意比較引人注意的學員,如相對專注的、亮麗的、年輕的、年老的、服裝或是動作奇特的,這些都是眼根作祟。
二是耳根。有部分的學員,或許是因為 CD音響的狀況並不好,自己的唱腔、音調與速度,自絕於CD之外,讓「我」受到了很多的干擾,起了煩躁與煩惱。三是鼻根,也許受了風寒,早上開始出現了鼻子過敏的症狀,加上第三炷香,禪堂中的「香」一點也不香,與自己的鼻塞相衝突,讓自己呼吸相當困難,而也起了煩惱。
本質上,這些外竟產生的煩惱都是因為與自己過去的習性相應的緣故。因此被外境轉得很自然,當然很自然地於這六道中輪迴至今。心生一念,如果自己現在已經進入彌留狀態,還有點善根,是應該眼觀佛像、耳聽佛號、鼻聞佛香,還是要隨外境而去?
行住坐臥皆應保持清淨心。但自己卻很清楚發現,行香時,因眼根與耳根起了不淨煩惱,禪坐持咒時,世俗中還沒有從心中去除的人事物,也開始不斷出現,自已所用的對峙方式,就是以往生彌留的心念,以及觀想與心道師父一起持誦大悲咒,看起來有些許效果,但也時好時壞。
還有五天。祝福智光早日與心道師父、觀世音菩薩的悲願相連結。
閉關日記天天寫,但有評語的,至少已經是一週以前,法師們肯定忙碌。好吧,我繼續寫,交不交,就另當別論了。
閉關前,看了「零極限」一書,與長存師授課時提到大師父開示,「懺悔業障」一支相應。書中也提到,應對所有有情與無情的眾生,從內心發起「對不起、請原諒我、謝謝你與我愛你」等。
晚上七點25分,我們正式越過了百萬遍,將此功德迴向給全地球。當下發起的願望:

一、祈願
  1. 願消三障諸煩惱,願得智慧真明瞭,普願災障係消除,世世常行菩薩道
  2. 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二、願
  1. 願母親、妻子與兩個兒子,今生皆能深入佛法,得到究竟解脫
  2. 願此生與我有因緣的所有眾生,不論有情無情、是冤是親,皆能得聞佛法,離苦得樂
  3. 願所有盡虛空遍法界十方法界眾生,皆能親近佛法,學習佛法
  4. 願智光今生能發菩提心,得智慧,出輪迴,利益眾生
三、行願
  1. 願自己今生能有足夠資糧與智慧,讓自己過去所發的志願,所學習的技能,與所累積的資源,能將法寶影音網站做得更好,將佛法或其他正法,以數位方式,於網路的世界中,廣傳
  2. 願自己能夠習得更多善巧與方便法,以及佛法的智慧,而能接引更多的有情眾生進入佛法的世界
四、願累世所發菩提道上的願,今生得已實現,包括今生曾憶起、動念,或是尚未顯現之願,皆能實現。
五、若母親、妻子、兩小孩都出家,則今生自己塵緣已了,則願能出家。
六、願自己所發之願望,皆非狂願。於此禪堂各學員所發利益眾生的願,也都能實現。
七、願鄭師兄出家的願望早日達成

第17天(4/17)

今天的情況不是頂好,應該是已經真的感冒,過敏性鼻炎。或許昨晚破百萬的那支香太過用力。反正,沒什麼意外的,在過去的十七天內,自己常患的一些病痛,也如習氣,一一報到。只是都算輕微,往好處想,觀世音菩薩提醒我,念身不求無病。這肉體某個角度來說就是一個障礙。
即便身體的狀況不算嚴重,但也足夠讓自己在好幾支香中昏沉,無法集中心念,起煩惱。若非修持夠好,臨終無病無痛,否則這一念煩惱會將自己帶到哪裡?可能也不是自己這隨處攀緣的心可以說得準確的。
這一天也因為沒有禁語,遭到這一梯才加入法會的一位師兄到法師那裡去申訴,也讓莊師兄昨晚被法師找去唸了一頓,說「三七眾帶頭講話」。原來,三七眾也可以是「區分你我的標準」。事實上莊師兄有點無辜,因為事發(昨天下午養息時間)當時,莊師兄去收百供。是阿根師兄在與說我他的理念,雖然我只是靜默的廳,但也是共犯。
被影響的人去反應是合理的,也是個人權益。我沒有禁語應該懺悔。但禁語對像我這種沒有修行根基卻來參與21天自不量力的人,是一種高難度的挑戰。聽話,講話,某種程度也是一種情緒的出口。不過,祖師大德既然立下來閉關禁語的規定,應該也有其他的意涵與價值。靜默,學習自己與自己的相處,口業之所以是口業,就是習性使然,言多必失,多言必敗。話講多了,必定出問題。
下午,就是這耳根聽到了一些對話,提到僧團、提到區會、提到靈鷲山發展的歷史,以及那些新聞事件等等....心情頓時一片灰暗。有人就有是非,我們都是凡夫,只是比例不同。這也就是自己一路走來,對於這些公益團體一直保持一定距離的原因。一廂情願的想法,既然公益團體為公益,那就是就是公益,徹徹底底是公益。如果還要有江湖那些想法或是價值,就直接在江湖就好。自己知道這太理想化,有人就有是非,公益團體也是一個團體,由人組成。
這些煩惱與知見,也是由自己內心所生,講這些道場是非的人,被提到是非的道場,這些是非,其實也是空性。我可以貪愛去聽這些道場的八卦,也可以對這些是非產生嗔念,這就是我,是一個凡夫。
以無為心持大悲咒,無慈、無悲、無可度眾生、無需利益之眾生,無心性可轉,無術可得,法一法可得。



第18天(4/18)

無常,就是生病,病也會好。會來也會走,來來去去,生生滅滅,當然也是如此。如是因如是果,這些病,這些痛,都有來的原因,也有走的原因。
理敬諸佛,要我們禮敬的是盡虛空遍法界,十方三世一切有情與無情,一切眾生都是未來佛。同圓種智。因為因緣和合的所謂僧團、道場、是非,以及人所因緣形成的種種,阻斷了自己發心流通法寶的願,也是無明,也是愚癡的一種表徵。
「佛法那麼好,要講給別人聽」原來我自己會深受感動於道證法師、大師父、聖嚴法師,就是因為他們不忍眾生苦,不忍聖教衰的這種悲天憫人的願力,一直不稱疲厭地推廣佛法、講法。我顯然沒有這證量與本事,但或許我可以扮演知客的角色,法寶小童子,接引更多佛子回歸佛門。
早上持咒妄念不斷,反覆思索,大師父到底要我來參加這次閉關法會的用意為何?只是慈悲對待,還是我也可以做些什麼?還是大師父其實對所有弟子都是如此。既然大師父的法那麼好,那麼我到底能協助什麼? 禪與慈悲是靈鷲山的宗風,也是特色之ㄧ,但以行銷的角度,我們的禪法,我們的空觀,我們的引導方式,到底與其他道場有何不同? 我們的大悲咒,我們的觀音法門,到底又有何不同? 不求標新立異,佛法當然相同,但若接機的方式也相同,那麼,靈鷲山存在的價值就有限了。
若有淨土行者來到道場求授淨土法門,或藏傳佛教,或原始佛教等非靈鷲山最擅長的法門,那麼我們是否會轉介?妄想,真的是妄想,止吧,因緣不足。

第19天(4/19)

今天皆與自己身體所呈現的病痛在往來。其實也沒有多大的障礙,就是感冒引發的所有相關的症狀。
很清楚知道原因是來自於冷氣與電扇。但以佛法來說,這並非真的是因。真正的因是來自於自己過去的業行,冷氣與電扇只是助緣,所坐的位置也是一個助緣。如果冷氣與電扇是因,那麼全部的人與我,一開始就應該要感冒。
逆境不起嗔怒,比順境不起貪愛容易。但逆境的傷害在可控、可承受的範圍才相對容易得到警惕。倘若傷害部可控、或是超越可承受範圍,如罹犯絕症,對多數的人來說可能不知道如何關照。

第20天(4/20)

依照閉關之初,自己的心念,每天都應該要寫下心得。但今天實在沒啥好寫的。前兩天身體的病症,已經好多了,不知道是該好了,還是DIY大悲水還真的有效。只是接續來的是腹痛與拉肚子。
寶王三昧,第一就是,念身不求無病。但凡夫如我,脫離不了色身。色身一有礙,心理便會被影響。這也影響到修行時的安定感。念身不求無病,但求病受不及於心,不影響修行。
這些並痛也是無常。

第21天(4/21)

今天特別早醒,也許是閉關最後依天了,病痛也少了,心情也輕鬆了。
貪嗔痴慢的心是妄心,但不是貪嗔痴慢的心,還是妄心。
該睡覺不睡覺,該吃飯不吃飯,身在閉關,心在想著出關後如何推廣法寶,如何隨喜推廣未來大悲咒的宏揚,如何安排...都是妄念。當下這顆意識或是潛意識的心,難調難服,難怪,清淨、平等、覺,這麼難。




2012/02/29

內觀禪修十日課程報告

內觀禪修十日課程報告

2/29日下午報到,在來不及調整心理準備,事務長就要求交出身上的貴重物品,包括手機、錢包、或是其他3C用品,繳械了,絕世了。也在還沒來得及與室友多攀談兩句閒話的同時,宣布,晚上八點開始禁語,正式開始進入課程。這位瑜珈高手的有著一種似乎只剩下幾小時就要進入「涅槃」,要往生了、要受極刑了,趕緊說講兩句。然後不想來的事情總是來來的很快,八點,一下就到了。

攝於還沒開始內觀禪修之前

晚上九點,從昏睡中開始了我的神祕的心靈之旅。

試圖地不以這是一個所謂「佛教」的「禪修」來加上框架。但這套修行(習)的方法,的確是繼承於來自2500年前的喬達摩太子,這位覺悟者,我們稱之為本師釋迦牟尼佛的佛陀的發現與教導。在所參加的十日課程中,以實修為主,輔以法義來增上。

相較於過去參加過的,半途折腰的、零零落落的禪七,這一次的十日課程反而是比較完整的一次學習。與前面比較不一樣的外在經驗,有三點。

1.極力降低宗教色彩,派別認知,回歸到佛陀的原始教導,依「法」。2.為了要給這課程一個公平的驗證機會,課程中,不持咒、不觀想、不數息、不持名,也不參雜其他靈修、瑜珈或是氣功等3.不重視腿功的增長,可以雙盤,可以單盤,可以散盤,可以不盤,可以坐椅子,可以將數個禪墊與坐墊堆疊得像沙發、可以有靠背

實修的部分,分三階段,為修「安那般那」、「內觀」與「慈心觀」

用三天半的時間,教授與練習「安那般那」(Anapana),簡單的說,就是觀息。目的在安頓這顆如野獸般狂放的心。

第1-2天,教授師(其實就只是葛印卡老師的Mp3,他以英文發音,但有中文再次解說)不斷提醒我們,觀息進出,知其長短、冷熱、強弱、知其左右鼻孔進出,只觀察、只觀察,即可。這樣是一天半。對,用一天半來練習觀察時時刻刻都與我們「生死相關」的「呼吸」。只觀察,不控制。

第3天,將觀察的注意力焦點,縮小到鼻樑上方與鼻孔構成的的大三角部分,觀察變化、觀察呼吸帶來的變化。只觀察、觀察。

第4天,將觀察的注意力焦點再次縮小,縮小到鼻孔下方與嘴唇上方所構成的的小三角部分,一樣觀察變化、觀察呼吸帶來的變化。只觀察、觀察。

在第一天晚上的開示(報到是第0天),我們的教授師Mp3,就說到,在內觀的修行中,第二天與第六天會遇到最大的風暴,最大的困難。要離開的人、撐不下的人最多。開示的內容其實相當生動活潑有趣,但聽到此話,令我大為驚訝。10年前與8年前兩次的中台禪寺禪七,都是在第二天中午,掛了。第一次是連禪堂也進不了,第二次是頭也不回在中午過後第一炷香,就走掉,烙跑。三年前在靈鷲山的禪七,也是一樣在第二天,就起了極大的煩惱心,退心,要走,那次是在心道大和尚的慈悲方便下,下達「不准讓智光走,讓他留在禪堂,要做啥就讓他做。」因此,那次我是在盤腿、坐椅子、靜坐、行禪與專持大悲咒的狀況下,撐完七天,這哪是哪門子說完成了七日禪呢?

原來,第二天魔咒不是我的專利。當我們的心,已經長期培養了躁動與向外攀緣、依賴聲色的習氣,突然間,在第一天(0天)開始的靜默下,與一天長達12小時在禪堂,10小時以上的打坐,身與心都受到極大「習慣」上的挑戰。第一天還真的是靠意志力苦撐,尤其,完整一天只觀察呼吸,天呀,難道無聊也是一種樂趣? 呼吸也是搞神通的方式,還是老天在觀察我,若能持續呼吸12小時,就會給我神秘的力量呢?第一天,真是難熬,白天可以有三次的睡覺時間,每睡一次,都覺得恍如隔世,跑到公佈欄去看,怎麼還是「Day 1」呢? 也許這一次我還真是有點準備,反正,如理如實的、傻傻的,照做。

第二天雖然我沒有在遇到前面幾次的風暴,起了很大的煩惱,但腿與身體上的痛,也讓自己難熬。直到下午片刻休息時間,與助理老師報告,腿,已經痛得讓我失去平等心,開始起煩惱,無法專注觀察呼吸。助理老師轉頭告訴法工,給他一張「跪凳」,這是「安那般那」,不是熬腿。當下真的感恩助理老師的慈悲。在下一堂課中,開始用「跪凳」紓解的我「腿障」,用功時,居然還升起了,我要去買一隻豪華舒適的「跪凳」,有朝一日,我入涅槃,一定是這「跪凳」恩典等想法...當然這是妄想。

十天之後統計一下,每天的超過10小時的靜坐中,平均不會超過有1.5小時的「跪凳」時間。原因有二,一來他實在也不怎麼舒適,二來,還是繼續熬腿練單盤,總是感覺比較高尚(哈哈,另一種偏執與不平等心)這一次,我安然度過「第二天魔咒」,風暴不再起,或說,心,不再起風暴。或許,心船已經比較堅實,通過風暴。但在第三天開始,隨著更專注的用功,居然長時間地持續打哈欠,與自然地流淚。直到第八天。而第三天居然發現,原先坐在我右側的人,不見了。真是對不起他,或許是我的哈欠讓他起了煩惱心,回家了。

三天半的安那般那觀息,主要是讓我們安頓這個放逸過久的心。就是修「定」。每天晚上都有開示的時間,不是身穿袈裟剃髮的比丘或是比丘尼來開示,是Mp3,是葛印卡老師的Mp3來開示。在法義上,就是修「戒定慧」的第二階段,「定」。讓心安定,讓身心安定。其實第0天晚上,就已經沒有任何儀軌、不著痕跡的讓學員,完成了「三皈五戒」(舊學員因為過午不食,所以受持了八關齋戒)

由於不落入宗教或是儀軌的框架,在這裡更強調是「法」的本質與從「法」衍生出的意涵。三皈,皈依佛法僧,特別強調是要我等了解、景仰、追隨、學習這位覺悟者佛陀的特質,也不是佛陀這個肉身或是某個被神化的像。佛陀滅度前,告訴弟子「依法不依人」,應該就是這含意。皈依法,也不是皈依某部經典,或是某些人講的話,而是遵循法的本質。皈依僧,不是只是聽從狀似出家眾的人,而是發心學習遵循具有覺悟者特質,走在法的路上的人。

同時也很強調,遵守戒律的重要。持戒清淨才能過著道德的生活,也是下一階段修「定」的必要基礎。若不持戒而修「定」,心不易安定,所得的定也非正定。看起來我要對不起,過去很習慣要我喝酒的前老闆與諸友們,我,應該是不會想要喝酒了。

在第三天晚上的開示(其實,也是很不容易過日子的三天),說到「明天下午三點到五點教授內觀」。甚麼,搞了半天,度日如年,還沒進入正題。正題,就是「內觀」(Vipassana)是印度最古老的禪修方法之一。也是佛陀在兩千五百年前所傳授,透過對於身體感受的觀察,體驗身心變化的實相,是生滅迅速而持續不斷的無常,進而淨化身心的過程。也就是說,這時候我才開始摸到可以聽聞、可以理解,而達到可以實作修行的階段。

共用了六天的時間,教授「內觀」。

第5天,從頭到腳,從身體的表層,一塊接續一塊,觀察變化。只觀察,不起任何反應,不造任何業行。有三種可能,粗重而程度不一的不喜悅的感受、細微而程度不一令人喜悅的感受,第三種就是感受不到有任何感受。剛開始的幾個小時,我還真的是「無感」,全身找不到幾塊是有感覺的肉肉。突然靈機一動,耍個小招,觀想有一雙可以任意放大縮小的嬰兒拳頭靠近要觀察的部分,果真比較容易有「感受」。這種感受,不知道是否是真假,所以逐漸也沒使用多次。這一天就算有感,也只是粗重的感受。

第6天,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進行雙向,身體表層一塊接續一塊,一樣的只做觀察變化。從第5天開始,在叮嚀上一直強調,這些感受都只是電子碰撞與排列結構,因不斷生滅而起的不斷生滅的變化。因此,要我們一定要記住,對粗重感受,不起瞋恨心等負面情緒反應;對細微的喜悅感,一樣不起貪愛的情緒反應,甚至對於無感,也不要起任何無明的情緒反應。這不就是藉由平等心與覺知,來滅息貪嗔癡的習氣? 真是有味道。

第7天,從第5、6兩天的單向、雙向,但還是停留在單點感受,開始變成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進行雙向對稱兩點,一樣是一塊接續一塊,觀察表面反應。過去這三天,「招式」的變化不大。但主要的核心是「觀察不起反應」也就是平等心。觀察,觀察,將粗重的感受消融。只要不起反應,不餵養貪嗔給習氣,習氣就會自然滅去。在身體的反應上,我也的確感受到這樣從粗重到消融的過程。但也在第七天的練習中,因為不知名的因素,頭部後腦的粗重感蠻重,我就開始依照老師的指導,觀察時間拉長,希望得到消融,結果是突然間腦中一片空白,似乎要昏厥的樣子。而且屢試不爽,只要專注於那處,就是同樣的反應。這與我在2000年成功嶺離營前一天晚上餐會上,突然間感覺被人從後腦拍一下,接著神智就不清的感受一樣。

由於佛陀已經了知,人身體是由四大與四大現象所構成,分解到最後,是由所謂「極微」的單位,換句今日的話,就是分子或是電子等的說法所構成。其實,人的身體與其他友情或是無情的眾生,分解到最後都是一樣的「極微」。這是色身的部分。可是「內觀」看起來是在「觀身」,本質上在「觀受」。身受心法,如實觀之。為四念住。所以,在課程中,一直叮嚀,如實觀之即可,不起反應。

但這與「心」的作用又有何關係?在內觀課程中,以代表「心」的四蘊,識(接收)-->想(分別)-->受(感受)-->行(習性反應)的循環來說明心的作用。其中,「行」就是習性反應,也是產生果報的種子。六根接觸六塵,自然會產生六識,立刻有分別,而產生感受。一片一片的觀身體表層感受的這種練習,就是從「識」到「受」的反應。如果不形成下一個行為或是意念的形成(行),就不會產生新的果報,不會產生新的習性。因此,才會一直叮嚀「不管身體感受到甚麼,細微的,不起貪愛;粗重的,不起瞋恨」,就是這樣不斷訓練來自身產生心的作用,止於「感受」,不造新業。

第8天,開始以「多點觸控」的方式,由頭到腳(由上到下)逐一感受全身細微的作用。猶如以很舒服溫度的水柱,從頭淋浴,讓細微的水能夠淋遍全身。在這天的練習,我是有比較大的「沒成就感」。因為,不論是單點、兩點的前幾天「感受」,應該是69%是粗重,30%是無感,只有某幾個時段,在幾個小範圍區域,曾經出現粗細不一的細微的感受。老師在前兩天就提醒,針對細微的感受,不要起貪愛。對我來說很難起貪愛,沒有挫敗的感受升起,就不錯了。因為這些感受對我來說,不能說舒服,只是相對於多數的粗重感,它算細微的,如此而已。

第9天,「若」多點感受都是細微的,必須重覆以「更小」的區域,全身上下檢查身上每一區塊的感受,直到「確認」身上的每一區域都有感受,而且都是細微令人愉悅的感覺為止。接著,進行內部穿透。也就是觀察的區域由表層進入身體內部,由平面進入立體,由2維進入3D的觀察。猶如滴一滴墨水於一杯水中,如此的穿透與融合。當時,腦中「想像」就是「透明人」,或許就是所謂的天人合一。如果到這一刻,我,應該也隨之消融。

第10天上午,就正式結束內觀階段。解除「神聖的靜默」讓大家進行「神聖的閒聊」。並開始教授「慈心觀」。慈心觀可以說是十日課程的迴向。就是將前面所修得到的安詳與和諧,所得到的純淨與慈悲,善意與任何離苦得樂的方式,向外散佈,與眾生分享。老師叮嚀,在修「慈心觀」之前,要檢查心是否安定,以及,在前面內觀修習時,若有任何不舒服,不愉悅,則需要先調整到心安定身感受舒適的狀態,才向外分享。在這階段,引導我們,對仲生發起慈悲心,請求被我們傷害過的眾生原諒,也原諒曾經被我們傷害過的眾生,不論是傷害過我們的,或被我們傷害的,我們都同樣給予慈心與分享。在這某一片刻,我還真的掉下眼淚。

在修慈心觀的過程中,我很自然地檢視每一個在今生生命中出現過的人,不管他們給我的「感受」為何,(或他們自己浮現)沒有太大意外,不管這些以往生或是還在,遠的還是近的,曾經給過我傷害或是恩惠的人,惡意或是善意的人,都輕易地掠過,但很奇怪地,卡在前面一個於前面兩年工作中的一位女生3-5秒鐘,他在工作層級與工作關係,或是私下互動,都不是很密切的一個只能稱之工作夥伴的人身上。我知道,我對於某些事情還沒有完全放下,對於產生這些事情的人,也還沒有完全放下。但還是回向給他。

所有的課程在第11天早上早餐過,清掃環境後結束。自己知道,心更安定了,思慮更清晰了,更冷靜與穩定了。也知道自己經踏上法的這條路,法佈施為上,法供養為最。自己能走上法的道路,並透過這10天的課程,知道有一個修的方向與為何而修,這是最令自己歡喜的。引用老師說的,「做好自己該做的,其他交給法」。勤修戒定慧,在法的道路上,也扮演一個知客角角色,為受苦的眾生,搭一小橋,或闢一條小徑,連結到法的道路上。

在第10天解除禁語的中午,我去問了助理老師一個問題「對感受不起反應,不餵養貪嗔能量給習性,習性自然枯竭,這是不造新業的過程,我明瞭;但不造新業之後,淺藏底層於潛意識中習性會浮上來,然後用同樣的方式,逐一消融,就是消舊業,這似乎不太合乎業力或是因果。畢竟,即便我今生確定沒殺過人,也肯定殺害過其他眾生,也傷害過人,令人傷心,何況累世呢? 怎會那麼好康,在禪堂禪修一下就可以消除舊的業力?」助理老師笑笑對我說「才剛開始,才剛開始」。對,才剛開始。或許因為我的心中已經築入了「才剛開始」,以及與往昔所造諸惡業相應,並且於昨日剛從耳根聽到「進行身體內部穿透的觀察」,以及也因為十天來盤腿正身所造成的疲憊,在下午的某一共修時段,認為右胸有一痛點,與左後背有一痛點,似乎有關,我便觀察身體內穿透的連結,天呀,真是痛到要命,腦中浮出的一個影像居然是,「一劍穿心」。直覺想到是我曾經一劍穿過某人的身體,不管那是甚麼情境;試著只觀察痛點約幾分鐘,看看能否不起任何瞋恨與恐懼心後,此一痛苦是否能化解。但似乎不容易。往上觀察肩與頸兩個痛點,向內觀察,腦中浮現的竟然是將一種類似豬牛羊的動物以鐵鉤吊起來的情境。算了,今天到此為止,感謝示現讓我知道,前面幾天的感受,還真是「剛開始」。雖然痛,但卻讓我更有信心,也更歡喜。

在最後的開示中,葛印卡老師說,參加了十日的課程,因為以戒為基礎,受供養,專心於法的修習。已經等於出家了十天。已經將每個人的「十波羅密」由有破洞的塑膠袋或是隨時會漏水的紙袋,變成小瓶子,裡面開始聚積一點點資糧。要成佛,或許要是大石油桶裝滿十桶波羅密,但將小瓶子裝滿,也可以成就阿羅漢,了脫生死了。這樣子,至少我找到了一個實修的方向。戒,真的要守的清淨。從2000年在成功嶺發生的一些事情,到2001年第一次參加禪七,雖然自己很清楚自己要去的地方,譬如是天山,但學佛十年多來,始終在台北火車站內的各個廳瞎逛。無論如何,現在得到十個幾乎是空瓶的瓶子,總算走到門口,或東門,或西門,踏出一小步,往著天山的方向繼續前進。也許走到天山,還很遠,走到忠孝橋,就已經足夠讓此生得到足夠的安詳與和諧了。

綜合整個修習方法,簡單地說,以戒為基礎,以「觀息」修定,以「內觀」修慧,以「慈心觀」將功德迴向。而過程中,訓練從身的感受訓練心的覺知,並訓練以平等心觀察身心感受的生滅,不起貪嗔,不起無明,以停止新的習性反應,不造新業,消融舊業。一層一層粗重到細微,粗重到細微,觀察、分解、消融,將習氣一層層轉化消融,將業障轉化消融。這是還債的過程,也是離苦的過程。當然也是得到真正的安詳,真正的和諧,真正的快樂的過程。
攝於還沒開始內觀禪修之前攝於還沒開始內觀禪修之前

2012/02/27

葛印卡老師內觀十日課程開示


第一天
  • 開宗明義就提到,第一天的障礙會最大,不是甚麼妖魔鬼怪來作祟,而是除了「覺知呼吸」「觀察呼吸」以外,甚麼都不做。也就是,無聊與不習慣的障礙。無聊與不習慣,是「習性」作祟。
  • 不持名、念佛、或觀想,也不調息,就是觀察自然呼吸。持名、念佛、或觀想,是傳統佛教「定」的方法,主要藉此讓自己散亂的心,可以定於一、歸於一,至少,專注後,心不會散亂。但內觀的主要目的,不是心的專注,而是心的淨化。淨化,似乎與零極限所談論的「清理」,具有一樣的概念。根除內心的不淨與雜染,就可以解脫。
  • 如何過著內心安詳的生活,是內觀的目地,當然也是修行的目的之一。心中無私無我、充滿慈悲、見善隨喜、心境不二。
  • 從呼吸開始,就是透過對自我外在較粗重的「實相」開始去認識自我,從粗而細、超越心物的究竟實相。
  • 人對於實際所發生的事情,所知甚少。對於自己的身體也是一樣。除了頭目手足等外在而表面可以控制的器官外,對於其他不受控制的器官、器官的反應,以及細胞乃至更細微的電磁反應的變化都一無所知。
  • 覺察未曾經驗的世界,對於修行是很重要的,而呼吸是已知到達未知很重要的關鍵。然而觀察呼吸的同時,也在觀察心念的變化。當心中升起不淨與染污,呼吸就變得更為急促與沉重。因此,觀呼吸可以引導觀察身與心的實相。
  • 心,不斷游移、不斷攀緣,不願停止,不願停留於當下,不是跑到過去就是未來。心的不安定,造成人的苦不堪言。將心放在當前的實相上,就是當前的呼吸上。
  • 心念的游移,若毫無頭緒與條理,迷失於無明,這是「癡」;有條理皆緣樂與苦,緣樂,產生執著,就起「貪愛」;緣苦,則產生「瞋恨」。這是三障中的煩惱障。染污不淨,產生痛苦。
  • 心的染著需要淨化,而觀呼吸就是淨化的第一步。當專注於呼吸,對於呼吸不貪求不染著,此時心有片刻的純淨,對於長期以來受到嚴重汙染的心有很大的衝擊。藏在淺意識層的不淨,或浮現到意識層,而以各種讓人身心不適的方式呈現。這讓人會焦躁不安,不安的來源正是汙染受到純淨的衝擊。手術要切割腫瘤,當然會痛,怕痛,也要割。
  • 橫豎也是掛,要嘛就在手術室掛,總比在外面掛來的有點質感。這也讓我想起來,三次禪修都有不甚美好的經驗。但反過來說,或許在那幾次的禪修中,真有極其片刻是清淨無染的。
  • 幾個用功的忠告
  1. 靜坐在室內
  2. 活動在固定範圍(手術室)
  3. 下定決心成功走出手術室,要不就抬出來
  4. 守戒與禁語
  5. 避免飲食過量
  6. 放下過去所學的法門
  7. 快樂享受手術的過程與痊癒後的快樂

第二天

  • 心如同野獸一般焦躁不安,難以馴服。但持續不斷練習是成功唯一的方式。修行必須靠自己。開悟的人只能引導不能替代。一旦發心走上修行的路,護持正法的力量也會護持。
  • 法的修行為八正道。八正道分三大類,為戒定慧。持戒與修定,對修行是有助益,但這並不能根除心中累積的雜染不淨,只有培養智慧與洞察,才能完全淨化。戒定是手段,得慧是目的。
  • 正語、正業、正命,屬於「戒」的八正道。正語防口業(兩舌、惡口、綺語);正業防身業(殺盜淫酒);正命,不傷害他人的職業。為避免貪取財富累積,不需財布施。
  • 正精進、正念與正定,屬於「定」的八正道。正精進:「已生惡令斷滅、未生惡令不生、已生善令增長、未生善令升起」。觀呼吸就進行了正精進。
  • 正念,正確的覺知。放掉過去與未來的游移,將焦點放置在鼻孔周圍呼吸的覺知,培養對於實相的觀察,專心觀察、專心感受。心有一股很強的難以根除的舊習性,就是不斷在回憶過去與妄想未來,製造貪愛與瞋恨,製造不安與焦躁。此點與零極限中描述的「重複播放記憶的中毒程式」類似,就是自己累世以來累積的習氣,必須清理、必須根除,才不會浪費生命於執著過去、妄想未來中。以覺性而不是以記憶來生活。
  • 正定,不起貪嗔癡欲諸想的專注,才是正定。
  • 謹守五戒,練習專注於有限範圍的實相,不起貪愛與瞋恨,就是修定。因戒生定而修慧,開始貫穿潛意識層,根除過去深藏的不淨,享受解脫與快樂。
  • 在佛法中用「戒定慧」,零極限一書的則用對虛空升起「對不起、請原諒我、謝謝你、我愛你」四句來清理深藏於潛意識層的不淨與雜染。

第三天

  • 持戒,斷除外來的惡緣;修定,不令雜染升起;修慧,要讓所有的不淨,連根拔起,進行真正根除的手術。當雜染根除,心,就不受煩惱束縛,不受障礙,得解脫入涅槃。
  • 正思維與正見,屬於「慧」的八正道。就是正確的思考與得到正確的見解,了解實相。
  • 慧的開發有三階段,為「聞、思、修」。聞法、聞慧,得到啟發,但這並不是自己的,而是外在的。思慧便是對於這些聽來的智慧以智識去思考,最後是修慧。由自身培養出來的慧,才是真智慧。聞思是熱身,行是關鍵。自己慧命自己修。聽到好醫生有好藥方,是聞、去了解好藥方要如何服用與相關禁忌,是思、真正遵守醫生給的囑咐去服藥,是修。要行,病才會好。
  • 知道很多的真理,若僅止於知道,是沒有助益,必須親自去體驗。
  • 並不是具有讓有聲起負面觀感的、人的災難或是死亡,才稱作「無常」。「無常」是生命的實相,剎那間都有千萬的生滅變化。但知道現象,不能得智慧。向內探究,體驗自己身心的實相,是可行的方法。
  • 從無常體會無我,沒有「我」與「我的」,沒有哪一生滅是「我」可以主導可以控制的。這個由我所投射出來的世界,是幻化的,我的身體所謂的真相,也是幻化生滅的。
  • 求不得,是苦,愛離別也是苦;不愉快的經驗是苦,執著於愉快的經驗,還是苦。執著於所有無常的事物,都是苦。無所執取,去除虛妄、貪愛與瞋恨,就是離苦。
  • 到第四天下午三點半,都只做一件事情,觀息。不持名、不觀想、不調息。行八正道、得戒定慧、滅貪嗔癡。
第四天

  • 感受身體變化的實相,並不是令人愉快的經驗,也容易生起更多的煩惱。但這些具有煩惱的感受,也是根除煩惱的工具。從觀呼吸開始,保持平等心去感受全身所有的變化,邁入解脫第一步。
  • 觀察全身的感受,要依序,可停住,意念到哪感受到哪,不用管其他部份產生的感受。不論這些感受是細微、粗重、愉悅、痛苦,就是感受,不貪快、不貪愉悅、不對痛苦起瞋恨,就是感受。藉著感受來淨化內心。
  • 衝動的反應,來自潛意識中就習氣的作用。要改變習性反映,就是不斷訓練,通過只感受而不起反應的重複訓練,了解無常、無我的本質,去除盲目的反應,才能從煩惱中解脫。
  • 不要貪求好的感受,不要推卻壞的感受,感受就是感受,感受不是自我。也不要選擇感受,選擇便起了分別心,心分別就業。保持平等的心,這是心的練習。感受,也是空性。
  • 此有固彼有。因果相續。要有不同的果,就必須種下不同的因。
  • 行包含身口意,意為心,心主導了身口,身口只是意的反應。
  • 心有四個作用,識(接收)、想(判別)、受(感知)、行(習性反映)。銘記,就是不斷通過這種心的作用,產生對外界事物的好惡,貪愛與瞋恨,造業。
  • 內觀教導的不只是生活的藝術,也包含死亡的藝術。我們可以活在當下,不再隨習氣產生反應,做自己的主人。
  • 內觀修行的兩個重點,一是,打破意識與潛意識的藩籬。由於無明,人們無法知道潛意識不斷在升起反映,也主導了行為,藉由內觀,讓心變得更有覺性,也去除無明;第二是平等心,覺知道任何感受不起任何反應。
  • 訓練的階段性成果,將是對所有發生的感受都能微笑接受,因為所有感受也都是無常,隨時生滅。

第五天

  •  困難與苦難,永遠會源源不絕而來,直到成道入涅槃。離苦,也是修行的主要動機。
  • 在內觀時,對於苦的所有感受,不要去起反映,只要接收(識),不須想、受,更不須行。不需要將這些苦的感受與自己畫上等號。
  • 佛陀以四聖諦說明離苦得樂的方法。苦,是與生俱來的,有八苦。離苦得樂是修行的根本。但苦由何來?貪愛是明顯的苦。貪求愉悅的經驗與排斥不愉快的感受都是苦。執著,就是苦的主要原因。執著於五蘊,執著於我,我的,就是苦的根源。
  • 四種增長的執著,欲取、我語取、見取、戒禁取。欲取,對於慾望的貪愛與執著;我語取,執著於「我」語「我的」;見取,對於自己見解的執著;戒禁取,對於自己所認定的宗教與儀軌上的執著。佛陀就是透過細微的觀察,了解到所有產生的痛苦,都可以歸類到此四點執著。
  • 執著讓人產生強烈的習性,在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記。習性是來自於人對於與外界接觸後感受的執著,好的感受形成貪愛,不好的感受形成排斥,都是執著。苦的根本原因就是來自於無明,來自於對境產生執著。對現有與外界接觸後所產生的感受,不去評價,只觀察,不起反映。
第六天

  • 心的反應速度太快,比身更無常。學會觀察,不會盲目隨習氣反映,讓子彈飛一會,對所受到的感受保持覺知與平等心,然後再反應,再決策。
  • 內觀,最主要就是從學習覺知自身的感受開始著手,對感受保持平等心,在習性的反應點上停止,如此的訓練才能夠了了分明。
  • 往自己身體探索,將會發現四大的運作。
  • 在修行過程中,會有「五蓋」障礙,所謂「貪嗔癡慢疑」。

第七天

  • 內觀有兩方面的修持,覺知與平等心。對身體所有的感受,要能覺知,同時對所有的感受要能持平等心。
  • 持續修持,所有粗重與不愉快的感受都將化為細微而愉快的感受。但此時,這種愉悅卻是一種危險的訊號。
  • 無論是痛苦或是愉悅,粗重還是細微,都必須保持平等心。
  • 覺知與平等心會慢慢深入到潛意識層,這深藏在裡面的染污與不淨,慢慢清除。而這些根深蒂固的不淨染污,浮到表面時,會產生不愉快的感受,一樣繼續觀察,不做反應直到消去。這就是消除業行的方法。
  • 粗重感受通常維持較久的時間,細微愉快的感受則維持舊短。但無論哪一種感受,只需觀察,不起瞋恨或是貪愛想。
  • 人在活著的時候,每一刻都會有身體與心理的新感受生起。由於感受速度太快,意識層還來不及反應,潛意識就已經反映。這就是習氣。
  • 不去覺知身體內的感受,無法體驗這個身體;不去覺知心理的反應,無法了解心理的變化。經過內觀的訓練,將學習到,心理起了甚麼變化,必定牽動身體的反應。
  • 晚上睡覺,也可以訓練對於全身每一部份反應的覺知。睡覺,是為了讓身體休息,但若能保持覺知與平等心,即便整夜清醒,也是可以讓身與心都得到休息。
  • 感受既然是無常,那又何須對於這無常的感受起反映呢?而不會隨境而轉,則不會造作新業。
  • 要體會涅槃,要先將最粗重,最染濁的業行清除(三惡道),然後再逐一清除三善道的業行,最後才能脫離這緣起的世界。
  • 將隱藏在隱藏在潛意識層中的所有不淨與汙濁,保持覺知以平等心觀察,便可以逐一根除。
  • 相對於五蓋這敵人,修行路上也會有五力這朋友,分別是信(信仰)、進、念、定、慧。
  • 皈依佛法僧,規依的不是兩千五百年的那位釋迦牟尼佛,或是任何寺廟的佛像,而是經典曾出現過,或不曾出現過的這些佛陀,這些覺悟者的特質,包括滅除三毒與內心的染著不淨。

第八天

  • 業行根除多少,就離苦得樂多少。
  • 表面的智慧或是理性會告訴我們,天乾物燥、隨時起火,要準備水罐。但當真正起火時,因習性反映,通常是會打開原本沒有準備的油罐,甚至潑灑,而引起更大的火,更強烈的業行。
  • 人是習慣的奴隸。
  • 遇境不起反映,以平等心觀察,在此時作出決定,通常是正確的。這與零極限中,不根據經驗來做決定,而將決定交給神性,是相通的道理。

第九天

  • 正法若是無法導入於日常生活,那麼內觀就只是一個沒有宗教色彩的宗教儀式。
  • 遇到痛苦或是挫折時,有智慧的凡人,會選擇深呼吸、起身、喝口水,暫時離開等方式來,就是藉由注意力來轉移所遇到的當下的痛苦,以及避免立即受習氣所導引,造作新業,而得到短暫的、意識表層的安詳與和諧。但事實上,深藏於內心的染著並沒有消除,壓抑或是逃避只是讓負面情緒增生。
  • 只要潛意識表層升起不淨的業行,同類型舊的業行就會生起而與之連結增生。但當我們只感受、只觀察、不做反應時,新業不起、舊業隨之消除。
  • 隨緣消舊業、莫再造新秧。這句話,或許應該倒過來說,若不造新秧,舊業隨緣消;
  • 心中升起不淨煩惱時,身體會有兩個變化,一是呼吸改變了常規,身體起了新的感受。因此,從觀察呼吸與覺知身體的變化開始,是除滅心中不淨的方法。
  • 因被誣陷而感到憤怒。那是因為,自己的舊行,創造了對自己的印象,是不可以被誣陷的,因而,對於來自於外在的誣陷,產生的制約的反應,那就是憤怒。如果我們對誣陷這來自於外在的刺激,保持覺知,感受而不加評論或是反映,自然無法與過去連結,自然也不會受到習氣影響而產些新的業行--憤怒。新的業行不只是讓自己當下感受到痛苦,更會強化或是增生這樣的制約反應,而在下次遇到此狀況時,產生更為激烈的反應。
  • 當別人對你產生誣陷或是辱罵時,他也在受苦,也再造新業。若能對他產生慈悲心,則可以強化自己心的清靜。
  • 培養十個良好的心理特質:捨離、持戒、精進、智慧、忍辱、實相、堅決、慈悲、平等心、布施。

2009/08/02

七日斷食禪修



心理不夠恭敬地面對這一次的禪七,是有很多障礙產生的主要原因。原本因為對於靈鷲山的熟悉,或說,已經認識太多靈鷲山的法師,包括與禪修有關的法師;因此,再起了禪七念頭後,先是預定報名法鼓山的教師禪七。也準備如果有順利報名,會提早一個月做"身"的功課,也就是練腿。雖然我在前幾十名就報名進去,但因緣不足,被法鼓山拒絕,在蓮海師兄提醒後,決定回靈鷲山禪修,卻也因為熟悉而忽略了該有的行前功課。在心裡上稍起了輕慢心,而以為只要將法師所交代的行前功課,1080部心經、三部水懺、七部金剛經完成即可(甚至還有加碼)!!著重於看不見的心的業障部分,而忽略了看得見的身的業障,導致這一次,還是因為身體影響到心理而沒有頂順利,至少沒有練習太多的心道法師所傳授的心法的部分。身、口、意三業,都需要清淨,但這也都需要練習,也就是都要讓她養成好的習慣,或是習氣。也許這就是薰習。

禪七真的很棒。將自己從塵世的習慣模式中抽離,在一段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時間之內,禁語而練習與自己對話。加上斷食,雖然會讓自己的體力減弱,但可以讓自己的身體得到休息,尤其是幫我搞了40多年食物的這個胃,讓她有休息的機會。而斷食並不是禁食,而是改食有機蔬菜汁,雖然七天的每一餐都喝300-500CC,但也實在不錯。

凌晨四點起床後的養身功法,簡單易懂,但對如白斬雞的我,有莫大調節身體柔軟與舒筋的功效;早課的金剛經,除了唱誦速度與我念誦速度不一樣以外(自己念一部大約15分鐘,早課有0分鐘),能每日讀一部金剛經也是很棒的一件事情。在靈鷲山的禪七中,每日一堂的佛學課程,對我而言是相對失望一些些的課程,或許是我慢與自己當老師備課的習氣所形成,總覺得如果法師可以更多一分準備,將內容多一份組織,可能會更好。但第一天的首座法師,了意法師講的倒是蠻好的,雖然他也沒有很好的準備。只是了意法師說,禪修七日熬腿可以熬個輕安,這對我來說,好像沒發生。也就是我根本沒有熬出甚麼名堂來。

重頭戲當然是坐禪。依據心道法師所教授的一方法四項目(不稱為步驟,因為以聽寂靜為主,雖有次第,但並不須按照次第,而是以自己的狀態來調整),這方法若真能熟悉,應該是很棒的。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如是,如是。每一支香,搭配坐禪的是行禪。這應該算是每日最舒服的課程。慢行聽蟬? 至少是慢行,行者每一步都要知道自己是在做甚麼。我想,不是行禪才需要知道自己做甚麼,行住坐臥每一刻間,都需要知道自己做甚麼。雖然這一次因為身體上的疼痛難耐,並沒有專心練習心法,轉持大悲咒,但整體而言總是有點點進步。

晚課的拜懺,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很棒的課程。短短30分鐘,隨著法師的唱誦懺悔偈與三皈依,前後共約30拜,但因為拜得很慢,可以讓自己的身體得到舒展,讓自己的心真有一個反省與懺悔的空間。

也是一種福氣,這七天天氣都還算不錯,只有最後兩天有間歇性的下雨。在靈鷲山打七,最大的一個不同,就是景緻實在是很美。每天早上到開山聖殿練習養生功法,都是可以看到日出,整個海天顏色的變化,難以形容的柔美。最後一天到觀音道場練習養身功法,也是相當的美。前幾天藥石之前的戶外行禪,是到觀海平台,黃昏,海海徐徐吹來,在這樣的地方行禪,真是福氣。